活水井:6-9
,却完全没有去想读的每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说出这句话后,张还没有意识所犯的错误,还想继续往下念。
这时,台下团委的干部才醒悟过来,立刻冲上去从张的手中夺过报纸。
张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他脸色发白,浑身发抖。他不知所措地看着台下黑压压的几十个人,汗水从额头上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大家谁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来。偌大的教室安静得像一个坟墓,大家听见张脸上的汗水掉在地上的声音。
两个身材高大的学生头领站起来,他们像老鹰拎小鸡一样拧着张的衣领,把他拖出去了。张神情恍惚,像是患了梦游症的病人,他没有挣扎,也没有辩解,仿佛被拎走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
紧接着,另一个学生头领上台宣布,刚才发生了一起极其严重的现行反革命事件。他们决定立即向公安局报案。在公安人员到来之前,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准离开。公安人员要向大家询问情况。
半个小时以后,警车呼啸而来。一大群警察冲了进来。
刚才,张被带到旁边的教员休息室看管起来。现在,他又重新带回了教室。
一名脸色铁青的干警拿出文书,当场宣布了对张的逮捕,并让他在文件上面签字。张的手哆嗦得像一个严重的伤寒病人,他一连挣扎了好几下,都拿不住笔,更无法写字。最后,还是警察帮他托着手腕,让他在文件上按下了一个鲜红的手印。
然后,在场的所有人都必须留下一份书面的证词。一直折腾了几个小时,大家才被允许离开。而张被呼啸而去的警车带走了。
后来,公安部门调查出,张的爷爷是国民党党员,还曾经担任过乡长--张在填各种表格的时候,把这一切都隐瞒了。于是,问题越来越严重--他肯定是故意辱骂毛主席,他在疯狂地向无产阶级政权发起进攻。
一个月以后,张的公判大会在沙坪坝区召开。周围十几所高校的几千名学生都赶去参加,还有许多好奇的市民跑来围观。这次公判大会是有关部门故意安排的,目的是对那些quot;反革命分子quot;起到某种威慑作用。
张被判处二十年的有期徒刑。一句话,他的一生从此便毁了。
父亲说,他在人群中远远地看到了张,看到了这个平时就跟他生活在一起的同学。本来个子就很矮小的张,被五花大绑着,在两边高大威武的民警的村托下,简直就是一个侏儒。绳索紧紧地勒进他的身体里。
张的眼睛绝望地看着台下。那一天,台下几乎有上万人。父亲回忆说,张的眼睛里是一片空白。那一刻,父亲就意识到,张以后肯定会出事的--他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了,连起码的生活的意志都没有了。
果然,仅仅两个月以后,消息传出:张在监狱里自杀了。
大家谁也不敢议论这件事情。尤其是张的室友们。父亲他们被公安询问了无数次,问张平时的表现,张说过什么反动的话等等。这件事情之后,大家都杯弓蛇影,经常疑神疑鬼。前车之鉴就在面前,谁还敢露一点口风?
一次是老校长的死,一次是朝夕相处的同学的死,死得那样惨烈,那样迅速。
比起那些直到林彪摔死之后才觉醒的同学,父亲的觉醒整整早了五年。两个生命的消失,让他及早开始了对quot;文革quot;的反思。他的觉醒得益于身边的鲜血--这究竟是他的悲哀呢,还是他的幸运?
这点鲜血仅仅是开始。此后,重庆的武斗更是陷入血雨腥风之中。每次数千人、上万人的武斗,都会死亡数十人乃至上百人。
一九六七年七月八日,重庆的两派造反组织在红岩柴油机厂发生冲突,打死九人,受伤近两百人。这次大规模的武斗中,双方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