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树:1-5
我们在船上做饭吃,我们在船上睡觉。我们的船每天晚上都停泊在不同的码头。
沿岸是宽阔的平原和收割之后的稻田,稻草的香味飘上船来,稻田里的蚱蜢也跳上船来。田里的农民和他们黝黑的孩子,都直起腰来,微笑着向我们招手。我就像一个凯旋归来的大将军,一直不知疲倦地站在船头。我的胸口,挂着一只外婆用线拴着的小蚱蜢。
有一天晚上,我们的船到了一个小镇。码头上贴着色彩斑斓的招贴,恰好那天晚上在镇上有一场扬剧演出。外婆便带我上岸,我们一起去看了一场扬剧。
这是我第一次看演戏。那时,我只有五六岁,也不大看得懂故事,只是看了几个飘来飘去的美女。外婆好像还买了干丝给我吃,但具体细节我都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剧名是《鸿雁传书》。那么,讲的该是柳毅和小龙女的故事?
后来,我在外婆的怀抱里睡着了。什么时候我们回到船上,我一点也不知道。直到第二天醒来,我们的船已经开到了一个陌生的水域。昨天晚上的那个小镇,已经被抛在了身后,再也看不到了。
以后,我离开外婆进城上学,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坐船外出了。现在,我经常这样想,要是能够谁也不告诉,悄悄地跳上一艘小船,没有目的地,随意地逛它个十天半月,那该有多好。可是,也只能想想而已。连旷达如神仙的苏东坡也叹息说,quot;长恨此身非我有quot;--人生中有多少逃脱不了的束缚啊,说到底,我们的生活大半都是quot;身不由己quot;的。
与陆地上的凝固停滞不同,船上的生活却是灵动而飘逸的--充满了种种不确定的可能性。在扬州,船就是生活的一部分。
而在扬州的瘦西湖上,撑船的多为女性,俗称quot;扬州船娘quot;。你大概知道quot;扬州船娘quot;这个词语,现代文学史上,好几个作家都为她们写过脍炙人口的名篇佳作。
扬州的船本来就有其特色。散文家朱自清从七岁到二十岁一直在扬州生活。后来,他在文章中不断地提到扬州,提到扬州的船。他在中说:quot;船有三种:大船专供宴游之用,可以挟妓或打牌。小时候常跟了父亲去,在船里听着谋得利银行的唱片。现在这样乘船的大概少了吧?其次是小划子,真像一瓣西瓜,由一个男人或女人用竹篙撑着。乘的人多了,便可以雇两只,前后用小凳子跨着,这也可算得方舟了。后来又有一种洋划,比大船小,比小划子大,上支布蓬,可以遮日避雨。洋划渐渐地多,大船渐渐地少,然而小划子总是有人要的。这不独因为价钱最贱,也因为他的伶俐。一个人坐在船中,让一个人站在船尾用竹篙一下一下地撑着,简直是一首唐诗,或一幅山水画。quot;他的描述真细致,外人是写不出这么多quot;门道quot;的。
一个人坐船还是太寂寞。要是有一天,我能够与你在瘦西湖上泛舟,那才是人间乐事呢。
船有特色,湖上和岸边的风景也有特色。这还不够。扬州的撑船的女子更有特色。
洪为法在《扬州续梦》中说,扬州的船娘在服装方面,似乎有一定的规矩,她们多是黑色的绸裤,白色的布衫。这样黑白分明的打扮,映衬在绿沉沉的草木之中,正是湖上不易见到的忘机鸥鹭,自很赏心悦目。加之她们撑船的技术又很好,拿着一枝竹竿,很灵活地撑去,不管多远,竹竿一上一下,衣服上都不会溅到一点水滴。那种灵活的身躯,娴熟的技术,配上淡雅的容颜,素雅的衣裳,就像音乐之有节拍一样。
朱自清还写道:quot;你们也可想到的,女人撑船总要贵些;姑娘撑的自然更要贵啰。这些撑船的女子,便是有人说过的瘦西湖上的船娘。船娘们的故事大概不少,但我不很知道。据说以乱头粗服,风趣天然为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