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ot;
焕之神往于佩璋的爱娇地翕张着的嘴唇,想象这里面蕴蓄着无量的可贵的思想,使兴起让自己的嘴唇与它密接的欲望。但是他不让欲望就得到满足,他击掌一下说:quot;你说得不错!教育同出世精神根本不相容。同样写理想境界,如果说探海得荒地,就在那里耕作渔猎,与自然斗争,这就是入世思想,适宜给少年们阅读了。现在的教师想得到这些的真少见。我只看见捧着苏东坡《赤壁赋》的,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摇头摆脑地读着,非常得意,以为让学生尝味了千古妙文呢!quot;
他所说的是徐佑甫;《赤壁赋》是教本里印着的。
quot;我们这样随口说着,等会儿会忘记。我来把它记下来吧。quot;佩璋稍微卷起苹果绿绉纱皮袄的袖子,揭开砚台盖,从霁红水盂里取了一滴水,便磨起墨来。放下墨,执着笔轻轻在砚台上蘸,一手从抽斗里抽出一张信笺,像娇憨的小女孩一样笑盈盈地说:quot;什么?一不取不可捉摸的哲理文章。quot;
quot;我又想起来了,quot;焕之走过来按住佩璋执笔的手,quot;我们的教本里应该选白话文。白话是便利适当的工具,该让我们的学生使用它。quot;
quot;当然可以。不过是破天荒呢。quot;佩璋被按住的手放下笔,翻转来捏住焕之的手。温暖的爱意就从这个接触在两人体内交流。
quot;我们不像那些随俗的人,我们常常要做破天荒的事!quot;这样说罢,焕之的嘴唇便热烈地密贴地印合在佩璋的嘴唇上。整个身心的陶醉使四只眼睛都闭上了;两个灵魂共同逍遥于不可言说的美妙境界里。
他们是这样地把教育的研讨与恋爱的嬉戏融和在一块儿的。
但是命运之神好像对他们偏爱,又好像跟他们开玩笑:结婚两个月之后,佩璋就有取得母亲资格的征兆了。
周身的困疲消损了她红润的容颜;间歇的呕吐削减了她平时的食量。心绪变得恍忽不定,很有所忧虑,但自己也不知道忧虑些什么。关于学生的事,功课的事,都懒于问询,虽然还是每天到学校。她最好能躲在一个安静的窝里,不想也不动,那样或者可以舒适一点。
quot;如果我们猜度得不错,我先问你,你希望不希望——你喜欢不喜欢有这回事?quot;佩璋带着苦笑问,因为一阵恶心刚像潮头一般涌过。
quot;这个……quot;焕之踌躇地搔着头皮。结婚以前,当他想象未来生活的幸福时,对于玉雪可念的孩子的憧憬,也是其中名贵的一幕。那当然没想到实现这憧憬,当母亲的生理上与心理上要受怎样的影响,以及因为有孩子从中障碍,男女两个的欢爱功课上要受怎样的损失。现在,佩璋似病态非病态,总之,不很可爱的一种现象已经看见了;而想到将来,啊!不堪设想,或许握一握手也要候两回三回才有机会呢。他从实感上知道从前所憧憬的并不是怎样美妙的境界。
quot;这个什么?你喜欢不喜欢?我在问你,说啊!quot;佩璋的神态很严肃,眼睛看定焕之,露出惨然的光。
quot;我不大喜欢!一来你太吃苦;二来我们中间有个间隔,我不愿;三来呢,你有志于教育事业,这样一来,至少要抽身三四年。就是退一步,这些都不说,事情也未免来得太早了一点儿!quot;焕之像忏悔罪过似地供诉他的心。
焕之说的几层意思有一毫不真切的地方么?绝对没有。佩璋于是哭泣了,让焕之第一次认识她的眼泪。她仿佛掉在一个无援的陷阱里,往后的命运就只有灭亡。她非常愤恨,恨那捉弄人的自然势力!如果它真已把什么东西埋藏在她身体里了,她愿意毁掉那东酉,只要有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