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持,高等校长是他,乡董是他,商会会长又是他。他简直是本镇的皇帝。革命爆发起来,第一炮当然要瞄准皇帝!quot;
不知道主席想起了怎样一个意思,略带羞惭地向陆三复说:quot;我们现在与他没关系了,你陆先生却还在校里当教师。quot;
quot;那没有什么,quot;陆三复慌张地摇着头,quot;我同你们一样,为公就顾不得私。quot;羞红从脸颊飞涨到颈际,右颊的瘢痕仿佛更突起了。
quot;蒋冰如拿学校当他的私产!quot;愤愤地说这句话的是一个自命爱好艺术、近来却又看不起艺术的青年。quot;去年我去找他,说学校里的艺术功课让我担任吧,报酬倒不在乎。一套的敷衍话,说再好也没有,可惜没有空缺。徐佑甫那种老腐败,至今还留在那里。刘慰亭的英文,英国人听起来简直是外国文,他却一年年地用下去,只因为他们俩关点儿亲。这些都是学阀的行径,已经够得上被打倒的资格!quot;
quot;再说他当乡董,quot;蒋华暴躁地接着说,quot;人家女人要求离婚,他却判断说能不离最好,这明明是受了那男人的好处,故而靠着乡董的威势,来压迫可怜的女人!quot;
quot;他的儿子自华宜华眼里看不起人,遇见了我们同学,似理不理的,仿佛说我们是上海的大学生,你们是什么!也是一对要不得的宝贝!quot;这语音来从陆三复的右边。主席斜过眼光去,看见一双燃烧着妒恨之火的眼睛。
蒋老虎宽容地笑着说:quot;儿子是另外的问题。学校里用人不当,劝女人家最好不要离婚,也还是小节,都可以原谅。我们应该从大体上着想,他到底是不是腐败势力的中心;如果是,就不客气地打倒他!quot;
他这是欲擒故纵的章法。那高个儿不耐再听下去,抬起右臂嚷道:quot;这是不待讨论的问题!几年以来,镇上一切事情都归他,什么狗头绅士狗头财主都推尊他作挡箭牌,他又有许多田,开着几家铺子,是个该死的资本家。他要不是腐败势力的中心,那就可以说我们镇上是进步到不需要革命了!quot;
quot;那未,毫不客气,打倒他!quot;蒋老虎的笔法至此归到本旨;他微微一笑,然后同一班青年商量打倒的步骤。
听到了远远的潮声而心头不平静的,镇上还有许多,那大概是有点儿资产的人。几回的内战使他们有了丰富的经验,一听见军队快到,就理箱子,卷铺盖,往上海跑;到得上海,不管一百块一间楼面,十块二十块宿一宵旅馆,总之是得庆更生;待传说打仗结束了,重又扶老携幼,拖箱带笼回转来。他们想,现在又得温一下旧课了。他们又从报纸上知道一些远地的情形,疑信参半,要在想象中构成一种实况又不可能;这就比以前几回更多恐怖的成分,因而觉得上海之行更不可免。几天里头,为了送上海去的人到火车站,所有船只被雇一空,谁要雇乘须得在几天以前预定。
金树伯是决定夫妇两个跑上海了;依据情理,当然要去问一声他妹妹,要不要带着孩子和老太太一齐走。佩璋回答说,焕之来信没有谈到这一点;老太太不用问,可以断定她不肯走的,单是自己和孩子走又决没有这个道理;还是不要多事吧,反正家里也没有什么引人家馋涎的东西。树伯总算尽了心,也不再劝驾,说声quot;回来时再见quot;便分别了。
树伯又跑到冰如那里,却真有结伴的意思。不料冰如的回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冰如说:quot;以前几回你们避到上海去,我还相当赞同。惟有这一回,我绝对反对你们走;简直是自扰,没有一点儿意义!quot;
quot;为什么呢?这一回比前几回又不同啊!qu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