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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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上一怔,点点头。
quot;你们认识吗?quot;矮个子又问。
我和四哥都摇头。四哥说:quot;过路的冻得饿得要死,借个宿理该着……quot;
两个哼了一声,探头探脑挨个房间看。看过之后,高个子掏出一个小本记了一会儿,又问:quot;几点走的?说了什么?他说要到哪去吗?quot;
四哥愤愤地掏出烟锅,狠狠地在桌上磕打。我告诉他们:
quot;不知道,反正天亮了,没看表;其余的不知道。quot;
我的语气冷冷的。答完之后,我就提着锹铲起了院里的雪。我不认识他们,不知他们为什么要跟踪那个陌生人。我没有义务回答他们——我心里厌恶。
接着他们又问了几句什么,没人吭声。
他们不耐烦,一会儿就退走了。我看到了他们恨恨的、威胁的目光……
海湾的污染越来越严重,看来不是一个暂时的事故。打鱼的人已经在考虑东迁,再往东,一直越过东边那条河的入海口。现在的平原已经不是过去了,隐隐的担心正变成现实。
据我们附近园艺场的人说,南部几个矿区的开采正在往北延伸,采矿区深入到哪里,哪里的土地就要下沉。我一开始不信,因为这无边的肥沃土地谁会忍心破坏?庄稼、成片的果林、乔木树和郁郁葱葱的灌木,还有赖以生存的各种鸟雀、野兔、獾……谁忍心让它们全部消亡呢?
我多么幼稚。看一看碧蓝的海湾被染成了酱油色,就该明白那一切——更严酷的一幕也会发生。
可是我不得不说一声,这可是平原上亘古未有的侵犯和伤害。无论是四哥还是别的年纪更大的人,他们都不记得海滩平原遭受过这样的蹂躏!
人们都眼巴巴地望着,无比愤懑又不吭一声。拐子四哥掮着猎枪,忧心忡忡望着原野。他身边是同样神情的斑虎。
越来越多的高级轿车在平原的大小路上钻挤——这在一年前还不多见。几乎全是进口的、式样别致的车子,近百万、超过百万元一辆的轿车,这儿都能经常见到。他们为什么把车子开到离海这么近的地方?一下车就张望,互相使眼色、点头,嗯嗯呀呀……打听了一下,乘车来的人不是什么远客,他们大多是附近企业的小头目、乡镇长之类。看看他们油渍麻花的脸,丑陋的步态,再回头看看那一片片简陋的村舍、衣衫褴楼的人群,就不能不感到阵阵绝望。
人在绝望中愤怒和回忆,这有意义吗?
我想一个人的愤怒和回忆成为大家的,或许会有一点意义;不然什么也谈不上。还有,有时愤怒也是多余的。一般的善也是多余的。我想起了一位声嘶力竭的朋友——我常常觉得他太过——今天我算是理解了一点……
我的另一位挚友,因为严重的喉疾不得不住进医院。他痛苦地躺在那儿。我去探视他,回来的路上忍不住,吟道——
他喊个不停喊破了喉咙……
这种吟哦有意义吗?它一点也减轻不了朋友的痛苦。
可是我仍要吟哦。因为这应该是人的第一反应,也是最基本的。如果有人连最基本的权利也要剥夺,甚至谩骂,那他只能是人群中的丑类,是我不得不认下的敌人。
是的,现在敌人可不难寻找。
有人一再地让我们宽容、宽容、一百个宽容,原来他自己要一次又一次地背叛。我要大声说一句:不,我绝不宽容。
……
这儿的绚丽也许是最后的绚丽了。世界剩下了一个角落——我的故地,我的平原……
小时候灌木丛中的小路,路旁大野椿树下蓬蓬的石竹花,还有香气薰人的合欢树……想都不敢想。如果海潮腾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