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胡师 01
,工作之余,他一个个长夜都是为了这些陈旧的纸片。我常见到导师面对它们长久注视,直到脸色变得铁青。
但他闭口不谈那个老人的事情。
我不止一次追问。我害怕这种沉沉的空气,因为我听到的已经足够多了。我内心里急于得到坚定有力的证实,而且清楚地知道,这种证实只能来自老人最忠诚的学生……可他总是缄口不语。
好像在他看来,那一切已经无须谈起。那不是秘密,而是涉及到高于秘密的某些东西,比如说它是尊严和正义、勇气——当他觉得对方——交谈者——尚不足以承担和理解这些的时候,就宁可闭上嘴巴。也许我的导师是对的。在今天,我愈发知道这种信念的深刻。我那时还太年轻,我仅仅是一个热血青年——至少在导师看来是这样的。
就这样,我们常常一起枯坐长夜,度过了一些平静而又难忘的夜晚。
我感到了什么,就是导师与我难以交流的痛苦。我为此多少有些委屈,觉得他太不了解我的经历了——他或许把我当成了一般意义上的大学毕业生;他无法知道我所从属的那个家族,我的长长的流浪,我的亲人给我的血脉,我们家沉沉的故事……这一切又无法说明,无法宣讲,因为它们也是我心中的禁忌。
导师是痛苦而自尊的。他面对的是一颗伟大的心灵和难以对话的世界。他一遍遍抚摸老师当年的墨迹,偶尔抬头瞥我一眼。
他的目光今天犹在眼前。
可是我凭感觉就跟定了导师。我自觉地站在了他的身边。
我所能做的,就是站在他的身边;我多么想用自己的躯体为他遮挡什么。那些沉默的长夜难道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听到吗?
我已经捕捉到了他急躁而有力的心声,并且牢牢地记住了。
没有人相信我们在沉默。quot;瓷眼quot;身边的人不止一次询问——那个人在做些什么?有人甚至直言不讳地警告我:那个人可是暗中把刀尖指向quot;瓷眼quot;的,险恶之极,你要小心。
我的心收得紧紧的,忍受着。
他们放肆地往我的导师身上泼着污水,搜集他的一切: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他们多么恐惧他啊!他们感到恐惧的真的是一个人吗?
我感到吃惊的还有,quot;瓷眼quot;身边的人如此之多,不仅是一般的势利之徒,不仅是年过半百的官迷、各色不学无术的骗子、粗人、酒色之徒,甚至还有quot;纯情少女quot;。她们穿着牛仔裤,不戴首饰,夏天穿着这座城市最漂亮的长裙,混在那帮污七八糟的人中间。她们年轻,可是嗅觉极敏,一吸气就弄清了所有的气味,明白了所长quot;瓷眼quot;喜欢什么、反对什么、仇视什么、心里正盼望什么人早死……她们娇滴滴地叫着quot;所长quot;,含沙射影地告状,含情脉脉地看人……她们有几个是相当迷人的,可是她们坏得让人不敢去爱。她们大概天生就是为蛆虫准备下的腐败的尤物。
由她们出面刺探什么是非常方便的。果然有一个姑娘在我面前深情地诽谤起我的导师。这之前她已经暗暗地出卖了我好几次,我还蒙在鼓里呢。我不忍心怒斥一个美丽的姑娘,可我实在不能忍受。我在严厉斥责她的同时也会有点小小的疼惜,觉得她太不幸了。
我觉得她们简直都是一路货,卑贱到了极点。
我懒得谈论人群中的这一类人——不合时宜地卷入丑恶的人们。在一个角落里,如果连老人和少女也参与了阴谋,那么这个世界就真的格外荒诞、不可救药了。
您可能会不解地问我:那么你的朋友呢?你为什么不谈谈自己的朋友?难道你和你的导师连一个同情者也没有吗?
我们当然有自己的朋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