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什么都知道。没有不透风的墙。”他说,两眼尖利地看着我。
“写吧!”傅部长叫。
“嘻嘻!有趣!你在做梦吧,游主任?”又是奚望的声音,奇怪,我怎么又看不见他了?我用力揉揉双眼,原来奚望站在我面前,而我还睡在床上。真见鬼!那幅可恶的漫画!
“一、《马克思主义与人道主义》的论点介绍”。
“好哇!谈什么呢?”我问。
“领导?哪个领导?你叫领导写去!你到图书馆阅览室去听听,教师、学生都议论纷纷。都为何荆夫打抱不平。何荆夫碍着你什么了?你去整人家的材料!”
她低头看看我写的东西,把我的耳朵钳得更紧了。又放开了炸头炮:“写这个?谁叫你写的?你不怕挨骂,我还怕挨骂呢!”
“你不懂。他住进医院就是一种无声的抗议。他对当前的一切概不负责。我们是老战友了,我还不了解他?不懂行?你也相信外行不能领导内行啦?”
“没有回家去看看你爸爸吗?”我猜测着他来的目的。
“没有。”他说,并且样子老成起来了。“游主任,我想找你谈谈。”
整整三个小时过去了,烟灰缸的烟蒂也满了,我面前还只有这几行字。
“一、关于本书的修正主义观点”。
“我得写材料了!你坐到一边去!”我——奚流对他说。他倒听话,真的走到一边坐了下来,闪着两只眼睛看我。
“我在党委算什么?一个办公室主任。决定什么事情都轮不上我。我只是一个执行者。”我小心谨慎地挑选着词句。
“我不行吧!奚流同志,你想想看,我只不过是党委办公室主任!”我曲折地表达了推辞的意见。
“我吗?思想当然没有你们解放。但是,我反对压制人才。我的儿子就是一个被压制的青年人。”怎么,和梦里说的一模一样?见鬼!今天真是见了鬼了!
“淘米烧饭!”我对妻子说。妻子笑了。小孩子脾气,她就像程咬金:三斧头砍光,就没劲了。
“游主任,我知道我讲话对你没有什么作用。但是我还是想讲讲。现在的形势发展,你应该看得很清楚。科学和民主的潮流,是不可阻挡的。可是我爸爸完全不理会这一点,他的思想已经僵硬到了极点。我不能改变他,你也不能改变他。但是,你我却可以削弱他的影响和作用。你是他的亲信,我是他的儿子,也是他的对立面,我们从不同的角度去削弱他的影响,是完全可能的!”
真有点叫人丧气,你们应该在没人看见的时候来呀!这不是叫我丢脸吗?我的头,你又藏到哪里去了呢?
“我不懂你的意思。奚流同志的思想可能保守一点。但是,他所处的地位和我们不同,考虑问题自然要全面、周到一些。我们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说话做事出格一点当然问题不大,但我们应体谅他当领导的难处,对不对?”
可是现在,我却要写“我不同意出这本书”!我是出版社的总编辑,还是省委的宣传部长?我有什么权?可是偏偏要“我不同意”!
“要写,你为你儿子的事写一篇文章吧!讽刺讽刺那些压制人才的官僚主义!”
“你这么快就换了一个头了?”他点点我的头说。我看见他的眼睛了,亮闪闪的,无情的嘲笑的眼神。我换了一个头?我连忙走到镜子前,可不是!奚流的脑袋长在我的颈上了!刚才我摸到的喉结原来是他的。
“哎呀,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我是为了工作,不是为了自己。”
不论怎么讲,将来追查起责任来,这份材料要与我算账的。是奚流叫你写的?不错,他应负责。可是这材料里的观点也全是奚流的吗?这是说不通的。因此,这份材料必须仔细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