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蟠龙镇(二)
奇百怪地痛,像谁用刀子一片一片剐他。悔恨的心,像在滚油锅里煎。猛然,他听见隔壁窑洞里传来惨叫、骂声、打声。
quot;说,他是你的什么人?不说,不说剥了你的皮!quot;
quot;他是我亲生儿!你剥了我的皮,他还是我亲生儿……quot;quot;满口胡说!他是你的儿子,为什么穿共军的军衣!quot;
quot;你打死我,他还是我亲生儿,他是我身上的肉!不睁眼的天呀!啊呀……quot;宁金山想起老太太那风能吹倒的身体,焦灼地思量:quot;我,我做了什么事呀!quot;他哭了,眼泪从脸上滚下来,混着血。隔壁窑洞又传来打声、骂声、撕碎人心的惨叫声!……
时光,在巨大而残酷的悲痛里,一分一秒地缓慢地行进着!敌人一直把老太太拷问到天黑才罢手。
月光从牛圈栅栏门格里透进来。牛圈门外,有个敌人哨兵端着刺刀,来回游动。刺刀闪寒光。那刺刀尖上挑着死亡,牛圈阴森森的角落里隐藏着死亡。愁惨的空气也不流动!宁金山两条胳膊麻木了,快要掉下来了。他喉咙里冒烟生火,昏过去好几回。他决心试探一下自己的运气。像病人呻唤一样地说:quot;给口水喝吧!quot;
敌人哨兵喊:quot;喊啥!闭嘴!quot;
宁金山听出了哨兵的河南口音。他说:quot;乡亲!哎哟哟,唉,乡亲,听口音你是河南人。我也是河南人。亲不亲一乡人。咱们统是出门在外的……quot;哨兵没有吼喊,像是拉长耳朵,听什么动静。宁金山当是敌人打瞌睡。他强打精神睁开眼,朝牛圈外头看,只见墙根的阴影里冒出一个人。那人扑到哨兵身后,举起明晃晃的马刀,一下子把哨兵劈成两半。接着,那人拣起了敌人的枪,背上,又嗖地扑进牛圈,用刀把宁金山手腕上的绳子割断,说:
quot;快跑!朝西!quot;
宁金山一把拉住那人问:quot;救命恩人啊,你,你……quot;他生怕这是一场梦。
那人说:quot;我是游击队上的。这村里有人给我们报信:说咱们一个同志叫敌人逮住了。我就来搭救你。quot;
猛乍,一个黑影,闪了一下,爬进牛圈来,声音颤抖地说:quot;快跑,放哨的不见了……不见……quot;游击队员大吃一惊,向旁边一跳,抡起了大刀。那爬进来的黑影,向地上一滚,差点大叫起来。
宁金山听出那是老太太的声音,他忙说:quot;不怕,老妈妈,不怕。这是咱们的人。quot;他向游击队员说:quot;这,这位老妈妈,是,是李玉山的老人。quot;
quot;啊,李大娘,知道,知道,老邻居嘛!quot;
老太太爬到宁金山身边,说:quot;孩儿,快回咱们部队去!
唉,我心口……我活不长……quot;quot;老妈妈,快,咱们一道走!quot;
quot;孩儿!你先逃命,你先……quot;quot;你,老妈妈,你……quot;quot;我慢慢爬出去,我要爬出去。……反正我要有个三长两短,你给玉山捎个话!孩儿,去,往西走十来里就是羊马河!再往西就赶上了咱们的部队。孩儿,快高飞远走呀!我是有了今天没明天的人,唉,再见不上你啦!quot;
游击队员说:quot;这是什么时光,还说东道西。你先走,同志,李大娘有我照护。quot;
宁金山顺着垅坎的阴影爬去,爬了两三里路,就放开腿跑,逢沟跳沟,逢崖跳崖,耳边生风,脚底板发热。
他一口气跑了二十来里,歇了脚,就爬到小河边,咕咕喝了一肚子水,坐下来,贵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