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春6-10
上晚自习了。这里很静,没有虫,没有鸟,屏息凝视,能听见月光泻在地上,很精细的响声。
就是这样的月夜,莫泊桑的小说里说,一对男女谈情说爱,一个教士撞见了,觉得神圣,轻轻地去了,不敢惊破情禅。
记不清多少次了,我把我的热情说给月亮听。不需要别的,只需要它这种冷静,脉脉地看着你,不赞同,不反驳,由着你顺性说,不厌、不倦、只是脉脉地看着你。
于是,时时渴望,能有一个月亮一样的朋友,当我的夜把你裹住的时候,能安安静静地伴着我。不助不忘,因为对我的信心,相信我能干成想干的一切,现在需要的不过是默许。
尽管阳光灿烂时,我可以忽略她的存在,因为她不习惯于锦上添花。
写过一首《然后》,很短,念给你听:
然后
是新月,是你 佳邸? 然后
是满月,是你的面颜。
然后
是残月,是你冷冷的唇脸。
听经过沧浪的人讲
他见过一个水潭
渴了还有,渴了还有
不渴,水就总是满满的不干
我到的时候,孟寻已经在了。
“来了?”
“恩。”
咬着牙唇,头略偏过一边,浴在月光里的她,眉眼间有一股绝尘的动人的情致。
讨女孩子喜欢,最便宜的办法就是夸她漂亮,我没讨别人欢喜的习惯,可我更不习惯隐瞒心意。
“我忽然发现你长得很有趣,很动人。”
“你又来了。我很丑,很丑,用不着你提醒。我很早就知道,知道得很清楚。家里来了客人他们总想抱哥哥,抱姐姐,我知道他们很漂亮,很好看,而我很丑,很丑。每到这时候,爸爸就来抱我,用胡子扎我的脸。可我笑不来,我知道,他们是可怜我。他们不是喜欢我,他们是我的父母,有义务爱我,尽管我很丑很丑。”
“我必须声明,我坚持我的观点,在我,至少在我,您很美,很美,比她们都漂亮。在她们的眼睛里,我只能读出一二三四五,有的连一二三四五也读不出来,但在您这里,幸运得很,我读到了许多我很想读,却从来没读到的东西。跟他们很多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发愁该谈些什么,怎样把难堪的沉默捱过去,我总认为这沉默全是我的错,可我想来想去,觉得就是没什么可说的。我跟您在一块,恰恰相反,我很自在,我直发愁,怎样把自己想说的话分个轻重缓急,排个先后,怎样把心里的东西好好地表达出来。可是,你瞧,我还是没做到,还是语无伦次。人就像一幅画,外形的好赖是画布,是颜料,是镜框,是无关主旨的东西,重要的是人表现出的元气,在画,也就是流溢在线条色块间的激荡人心的东西。有些女孩子,是天生的和氏璧,在他人眼里只是普普通通的石头,卞和却认定她是无瑕的美玉,折了胳膊,打断腿,还这样认为,死不改悔。”
“你很会讨人喜欢,至少,总能让我高兴。”
“我只说真话。”
“那你上课时,茹亚说的,也是真的。
“当然。“ “能讲讲我听吗?“ “很俗气,很俗气的故事,你不会爱听的,”
“关于你的事我却想听。”
“那是很久以前了……”
“很久?”
“很久!”
从前,有个黑瘦的小男孩,他很快乐。
每天放学,他总是走通向小丘的那条黄土路。低着头,细数他的脚印给大地的戳记。夕阳,把他狭长的影子抛给大地,仿佛抛给他一个墨凝的叹号,敲得它当当响。
每当他数到三千八百六十一时,他会舒舒服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