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名字,破口大骂着,把能够捡到的一切石头都死命往苏州河里砸,在黑暗里飞溅起一个个白色水花后立刻被黑色的水藻吞没。三三蹲在地上抱住自己肿胀的膝盖,她已经不能再喊叫,刚才对着阿童木撕心裂肺地大喊让她的声带此刻好像被割烂般疼,所以她失去了最后的抵挡恐惧的武器。有惊慌失措的蝙蝠瞎着眼睛在桥墩下乱撞,那笨重的声音叫她心惊肉跳。
她只记得自己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好像愚公移山般盲目地要把所有的石头都扔进河里去的阿童木说:“凶手,你这个凶手。”
“我没有杀死他,我没有!”
“我恨你。”
“我没有杀死他,我不是凶手。”
“滚开,凶手,求求你滚开。”
“我们跳下去的时候,本来是手拉着手的,但是水下面有废铜烂铁,我的胳膊撞在了铁架子上,然后我就松开他了。我想要睁开眼睛来看的,可是那水,那水简直就要把我的眼睛弄瞎了。他一定也被撞到了,但是我看不到他。谁知道那水底下会有那些鬼东西呢?我以为我的胳膊快断了,我想着我大概要输了所以就拼命地往上面游。我没有那么坏,我没有杀死他,没有没有没有。”
“我不相信你。”三三别过脸去。
“笨蛋,你听我说,我们不能跟任何人说。你听到我在说什么是么?你看着我,我们不能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情,否则就完蛋了你知道么?你听到了吗?这是我们的秘密,不要告诉任何人,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阿童木眼眶通红,用手死死掐住三三的脖子。她哀伤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愤怒的心碎的真的想要杀死她的眼睛。她不记得那天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她沿着苏州河走,在黑暗里踩在地上的脏水洼里,脚趾上的水泡破了皮开肉绽却根本感觉不到疼。有几次蝙蝠们在那些棚户区的屋檐底下突然朝她飞过来她都感到自己或许快要死了。那些潮湿的野草堆里不时有猫拖拉着尾巴一晃而过发出刷刷的声音。死掉是怎么样的?如果不会感到疼痛的话那么死掉就死掉吧。她感到那条路永远都走不完,这种感觉就好像是陷在淤泥里的林越远还需要她的陪伴似的。她想哪怕他不喜欢她,哪怕他对她毫不在意,只要他感到孤独,她都能陪着他,要多久就多久。对他,她真的可以奋不顾身,但是他都不会知道。
终于,她回到了家里。妈妈帮她在浴缸里放满了热水。热水瓶里刚烧好的滚烫的水冒出蒸汽弥漫在整间浴室,她感到自己几乎要闷死在里面。被爸爸用毛巾裹住了身体抱回那只狭小的沙发床上,她都没有哭。她昏昏沉沉地躺在冰凉的席子上,看着头顶积满灰尘的电风扇单调地旋转着。在刚才的手忙脚乱中大人们围拢着她问了许多话,他们摇晃着她的肩膀对她喊着:“看着我,三三,看着我的眼睛。你怎么了?看着我的眼睛,不要紧,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紧,爸爸妈妈永远都会在你身边。告诉我们是谁欺负你了,我们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为什么不说话?三三,不要不说话。”他们把她的胳膊和腿拗来拗去检查她身上有没有伤口,把她的脸掰过来对着他们的眼睛。但是她太累了,她累得就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累得就连心碎都感觉不到疼,累得连害怕和恐惧都来不及袭击她,就睡过去了。睡过去前看着希尔顿酒店顶楼的那盏飞行指示灯还有天窗外晃动着的梧桐树叶,她突然想她只有十二岁,她从来没有谈过朋友从来不知道接吻是怎么回事,但是她已经完蛋了。林越远死掉了,这一生中再也不会发生比这更可怕的事情了。这是最最坏的事情,无论她以后做什么都将无法弥补。本来如果她考上了重点中学或许真的从此以后会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按部就班的女生,可是现在,她已经成了爸爸妈妈永远都无法原谅的女儿,她永远都将是三年级报名照上那张坏孩子撒谎精的面孔。她闭口不言,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