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不是恨日本人欺侮中国人吗？和羽田就为这才闹翻的呢。quot;

    绿爱把那一柳条箱的日本货递给了嘉和，说：quot;别理你爹，这事要放在从前，他早就自己忙着点火去了。quot;

    嘉和、嘉草便都低下了头，他们想起了自杀三年的生身母亲小茶。自那以后，爹就再也没有缓过劲来，他对什么事情都没有特别大的兴趣了。

    嘉和想起母亲，一时便有些沮丧，手里拿一把斧头，不知如何是好。再抬起头来时却不由欣喜若狂，同时又因为突然的惊喜而脸红了。

    嘉草大叫了起来：quot;二哥，二哥……quot;

    杭嘉平穿着学生装，戴着学生帽，一步步走过来了，慢慢地举起拳头，对准大哥的左肩肿狠狠一拳头，用又大气又粗护的与众不同的北方打招呼方式：quot;老兄，怎么，不认识了？quot;

    他把帽子就摘了下来。

    当大哥的也大笑了，一把拽住大弟的手说：quot;走，见爹去！quot;

    两兄弟便雄赳赳气昂昂地进了杭天醉的书房。杭天醉正在屏心静气地用小楷习字，嘉平叫了一声：quot;爹，我回来了。quot;

    杭天醉看看二儿子，长得比大儿子还高，宽肩细腰，广额直鼻，神采飞扬，心里便涌上了一些什么，又强压了下去。

    quot;回来了。quot;他淡淡一说，便用毛笔去舔墨砚。难得地笑了一笑，说：quot;到后场去见过你妈了吗？她正在进货包装。没事，去帮帮忙。quot;

    quot;怎么没事？忙都忙死了，喉咙都哑掉了。quot;

    做父亲的穿了件长衫，从头到尾审视了这个穿学生装的儿子一遍，才说：quot;怎么，你也去火烧赵家楼了？quot;

    quot;哪有我烧的份哇，那都是傅斯年、杨振声和罗家伦还有许德伤他们带的头，我在后面跟着，差点让警察抓了去。quot;

    quot;听说章宗祥和他情妇被你们痛打了一顿？quot;大儿子插嘴问。

    quot;嗜，直到警察到达，他还在装死呢。quot;杭嘉平毫不犹豫地在他父亲的洁净之地，忿忿地吐了口唾沫，quot;呸！真倒霉，三个卖国贼，陆宗舆海宁人，章宗祥湖州人，两个浙江人，真丢脸！quot;

    quot;丢什么脸？已经被开除族籍了。quot;父亲淡淡吸了口茶说。

    quot;爹，你也知道？quot;嘉和欣喜地问道，quot;你也关心这个？quot;

    quot;我不关心，就不知道了？quot;父亲横了他一眼，quot;你大舅从湖州来信告诉你妈，他们和章宗祥，恐怕还沾亲带故呢。quot;

    quot;倒霉倒霉，倒霉透了！quot;嘉平直跺脚，父亲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quot;你回来干什么，不是说了，预习了功课，要上北大的吗？quot;

    quot;爹，现在全中国，还有哪个学生安心读书？都跑出来拯救山东了！爹，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啊！quot;

    五四运动在改变了中国的格局的同时，也改变了忘忧茶庄的人际关系格局。在北京推动杭州的日子里，杭家也不可能不是嘉平推动嘉和。在西湖一轮明月如期升空的初夏，明月下的内容，完全改变了。

    兄长是瘦削的，长眼睛，微妙深奥的眼神，静静地坐在石凳上，总有一副迷茫的神色。

    弟却是高大的。骨架宽广，浓眉大眼，灵动活跃，顾盼飞神。弟在不停地说，在宣传，在鼓动，在做新文化运动不自觉的播种机。在将来岁月中，他也是这样不停授教于人的。他布道，他呼吁，他呐喊，直至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