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麻点。好在举手投足到底还是有些书卷气的，就这一点，把他和杭州话里形容的这样的人相——quot;踏了尾巴头会动quot;一类的好角色区分开来了。

    果然，一见嘉和，他就绽开了笑容，伸出手去要握对方的手，半道上又改了主意，拍了嘉和一肩膀：quot;嘉和，没想到在这里就碰上你了。quot;

    嘉和看了看他，没有什么反应。陈揖怀是个直性子人，脱口而出：quot;我们三个人，也是多年不见了，今日在桥上相会，也可以说不是怨家不碰头啊！quot;

    你道这三人如何会如此熟识？原来他们本是浙江第一师范学校读书时的同学少年，五四时期一对半好朋友。三人也是差不多弄成一个桃园三结义的。李家开着小杂货铺子，陈家是穷教书的，倒是杭家最富，嘉和也就断不了三天两头地接济二位同学。李与陈又是一对不见要想，见了要吵的宝贝，杭嘉和便一年到头地做了他们的仲裁委员。李同学古文根底十分深厚，于史学向有偏爱，而陈同学则喜读洋文，杭嘉和在仲裁中也每每有所得。三人友情，直到那一年嘉和进山搞新村建设，两人中途而废，未与嘉和同行，方才更然而止。嘉和许多年来只记得那个在晨光里帮着父亲背杂货铺门板的李飞黄的形象。他和陈揖怀倒始终保持来往，李飞黄到大学，当了教授，又成了明史专家的消息，都是陈揖怀告诉他的。听说方西价竟然选择了他，他确实是暗暗吃了一惊。还没吃惊过来呢，不料今日湖边桥头真的就遇见了他们。

    见对方不冷不淡的样子，李飞黄倒也是脸不变色心不跳，便把西冷怀里的杭盼——不——现在杭盼已经叫李盼了，但李飞黄并不想在杭嘉和面前展现这一胜利成果——他倒是把盼儿抱了过来，一边说：quot;来，让爸爸抱抱盼儿，quot;一边就把姑娘儿塞进了嘉和怀里。就在这模棱两可的quot;爸爸quot;中，嘉和一把抱住了女儿。

    方西冷却并不想营造这种伤感性相逢。她是有过人之处的新式女子，所以突然冒出一句话来：quot;吴霍安先生倒算是个词曲大家，这首会歌也亏得出自他手。quot;李飞黄应道：quot;那还用说，吴程安啊，二位听说过此人吗？quot;

    嘉和沉默片刻，摇摇头。还是陈揖怀打圆场说：quot;是南京中央大学的那一位吧？quot;

    quot;正是正是，这位吴霍安近日可是发了，quot;李飞黄立刻眉飞色舞起来，quot;张静江用手指头击桌读了三遍，立刻亲笔批条——送稿酬一千元。一千元啊，你们算算，那可是每个字十三元。比比看，从前我给《申报》写的稿子，乙级稿，多少稿费，你们猜也猜不到——一元。quot;

    此话倒也发噱，教授要面子，像个弄臣一样，苦心创造歌舞升平的局面，刚才紧张的气氛，多少缓和一些。杭忆也就是在这样的氛围里，被他的母亲方西冷抱到了怀里。做母亲的，见了儿子，眼泪都要流出来了，那点众人面前硬撑的做派也差点要瘫了下去。还是绿爱，不愿意这种态势再继续。她也是知道这个李家开杂货铺底细的，从前欠了他们杭家多少债务，都一风吹过，提都不提，连句交待都没有。沈绿爱看不起这样的人，碍着嘉和同学的面子才不去追究，如今竟然做了她孙女的后爹，海马屁打乱仗，还人模狗样当起教授来了，真是不要脸。绿爱这么东一头西一头地想着，就一把抱回了杭忆，叫了一声：quot;回家吧，孩子都累了。quot;

    这么一行人，被她的一声叫，清醒了过来，一个个的，就从西冷身边擦肩而过了。

    杭嘉和不敢看女儿的眼睛，他只是一个劲地摸着女儿的头发。女儿真是小，她好像已经认不出她的父亲了，转过身去伸出手说：quot;妈妈抱。qu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