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uot;走,喝酒!quot;即便是在军队,这里的军人们也是很少像他们东北人一样成群结队地在一起豪饮的。那些年轻的军官们一旦被哪一位女人俘虏,立刻便从精神上进入了那些穿长衫的面部表情不动声色的白皙的杭州男人们的阵营。
罗力从来也进入不了这个城市。即便是在他也难逃杭州女子情爱的罗网之时,他也还是进入不了这个城市。比如说,他就实在是不能明白,为什么杭州人这样不愿意离开西湖,他们似乎把西湖当成了他们的命,或者,是拿命来抵押给了西湖。前不久上海沦陷之后,杭州人曾经有过一阵子集体逃难,这种大规模的集体活动,人称杭儿风。谁知这一段时间日军进犯的消息稍一滞缓,杭州人的杭儿风又回来了。连日来,罗力发现又有不少疏散出去的市民们回到了城中。他们放下挽在手里的包裹儿,连一口水也不喝:赶快,赶快,赶快去看看久违的西湖。走到湖边,放眼望不够温山暖水,在残花败柳丛中抿一口龙井茶,一声长叹方才出口——哎,回家了,总算回家了。
西湖再好,一洼子水,哪有咱们东北大平原一马的平川好啊。那雪刮的,那才叫是雪,哪像这里啊,雪到了这里也都软了骨头,成不了片,滴滴答答地没了形状,成了扯也扯不断的雨丝了。
还有风,湖上吹来,一阵一阵的,小小的风,透着人气。那叫什么风啊,罗力深感遗憾地耸了耸鼻子——那叫什么风啊,那简直就是女人的手啊。这么棒的东北小伙子,被这样的风吹着,也不免就缓缓地停了车,头一晕,便靠在了驾驶盘上。
也不知道那是多少一会儿,他突然地就被惊醒了。宁静的暗夜里,他听到了一声长长的鸟啼,婉转的,柔肠百结的,少妇夜半闺怨的,因为在无声的时刻,这颤微微的声音格外清晰。况且那声音也是充满着警觉的呢,它似乎感觉到有人在听它的夜半歌声了,它便嗽声不语,人鸟便各个地一番心思。
然后,鸟儿似乎对这柳浪中的闻写的人儿释然了,它便一声长歌,一气呵成的小夜曲——呵——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声音啊,那可真是撼心惊魂,催人泪下的了。东北小伙子罗力一下子地就扑在了方向盘上,万干的思乡之情瞬间把胸腔塞满,罗力有了一种心碎了的感觉,那是西湖给他的。然而,此刻他对西湖并不知情,他只是前所未有地思想起他的心上人——我的美人儿,我的南方女人……然后,他一下子全部想起了刚才他忘记了的那件重要的事情。
从清河坊忘忧茶庄雕花大铜门外泄出的灯光,吸引住了罗力的视线。听寄草说,前方战事吃紧以来,不少茶庄都已关门不做生意了,忘忧茶庄也只是在苟延残喘罢了,怎么这会儿都半夜了,还亮着光呢。他就上前贴住了脸一窥,见一男子侧身坐着,一个穿长衫的南方男人,寄草的大哥嘉和。罗力见过他几面,只知道这位大哥也是神情淡漠的,尤其对他——罗力能够感觉出来。
不过此刻想来是没有人了,这个男人的脸上便有了一层悲戚的神色。罗力看到他一动不动,偶尔,受惊似地抬起了头,看一看四周,又沉入了冥思。罗力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就轻轻地敲响了门。
两个男人的说话一开始很隔,那是从嘉和过分的客气中感觉出来的。毕竟还是男人嘛,不管北方的还是南方的,都知道男人间的较量是怎么回事,不过用的是各自的手段罢了。
嘉和一看到罗力就热情地站了起来:quot;坐坐,你看寄草也是,家里这点事情也来麻烦你。她一直等你,夜里到贫儿院去了。其实也没有什么。这种时候,哪一家不出一点事情。你喝点茶吧,喝茶提神,破睡须封不夜侯嘛。平水珠茶好不好?quot;
嘉和长长的个子,在店堂里面来来去去地找他要的茶罐子,一只手举着,数点着茶罐,另一只手下垂的大拇指和其余几个手指在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