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地不停地摩擦着,仿佛因为一时不知所措,又不愿对方知晓,要找一点动作来弥补掩饰一样。
罗力不理解这样的男人,他记得上一次看到他的时候,这位大哥是几乎对他不愿意打照面的,点了点头,他就走开了。罗力还知道,杭家几乎所有的人,对他都没有太大的热情。寄草曾经流着眼泪对他说过:quot;我本来应该是恨你的,可是我现在却那么爱你。这样多么痛苦,我没脸见嘉草姐姐,我母亲因此而看不起我,你明白吗?你是他们的人!quot;
quot;真可笑,我是出来抗日的,我是军人,真可笑,我和谁的人都没关系。现在你还爱我吗?quot;罗力跺着脚,佯装着生气说,他是一个急性子,肚子里藏不下一个疙瘩。
寄草生气地用手拉了他的胸,说:quot;罗力你干什么,你想气死我不成,你可真是气死我了。quot;
然后他们就在一起亲吻,热情的姑娘,没完没了,直到空袭警报再次响起。
然而罗力知道,这两兄妹的热情是不一样的。也许,此刻嘉和的热情,恰恰是一种拒绝。罗力在杭州呆久了,知道这里的人们,能够把拒绝也做得像接受一样好看。
因此罗力说:quot;大哥你别找了,我喝什么茶都可以,我不喝也可以。真的,我没喝茶的习惯。quot;
然后他看到大哥回过头来,昏黄的电压不稳的灯光下他的表情有些不解的样子,说:quot;到这里,怎么能不喝茶呢?quot;
罗力立刻明白,不能这样和他们杭州人说话,大哥是要留他坐一会儿呢。他赶紧就换了一个话题,问:quot;家里少了什么?小偷人呢?损失大不大?quot;
嘉和把泡好的平水珠茶盏放在罗力眼前,自己也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他也抿了一口茶,才说:quot;我把小偷给放了。quot;
quot;放了?quot;
quot;杭州城不日就要弃守了,这你比我清楚。许多要犯都要转移,听说还有开释的。连小车桥的陆军监狱都要解散呢,这些个不大不小的偷盗案,就不算是个什么的了,关在那里,到头来也未必有时间审。还不如早早地放了,他也有时间逃出杭州城。否则,锁在监狱里,莫非等着日本人来杀。quot;
罗力便想,大哥是个明白人,又问:quot;那——损失大不大?quot;
嘉和付了一会儿,才说:quot;主要偷的还是父亲生前的花木深房的那一进院子。别样东西,没有就没有了。只是父亲最看重的那张《琴泉图》也被盗走,倒是让人肉痛的。quot;
quot;很贵重吗?quot;罗力想到这个地方的许多人家,但凡识得几个字,都喜欢收藏字画的,倒有点像农民一到秋天就要囤积粮食一样的呢。
quot;贵重二字倒是不敢当。这幅图原本是明人项圣漠所作,也不过二尺长、一尺宽的纸本,上面画了几只水缸,一架横琴。只是那一首题诗我父亲在世时十分地喜欢——自笑琴不弦,未茶先贮泉——算了,算了,quot;嘉和突然挥挥手,quot;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想字画。quot;
说到这里,嘉和也好像没什么可说的了,便又喝茶。
罗力从没买过茶,也从来没进过寄草家的这个大茶庄。第一次来,又是夜里,竟觉得茶庄是很神秘的了。店堂柜子里那些各种样子的茶罐,有锡的,也有洋铁的,还有,地上的那些个花砖,看了也让人新鲜。还有这张大桌子,罗力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木头的,但大理石桌面他还认得出来。他打量着周围,一抬头,却看到嘉和正打量着他。罗力不知就里,只得朝他笑笑,嘉和也笑了,方说:quot;你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