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明白，堂哥杭汉的话，并不仅仅是危言耸听的。

    叶子带着方西冷，来到了院中的那株大白玉兰树下。西冷仰起头来看了看这株半面乌焦的树，深深地叹了口气。前年冬天的那场大火，烧掉了杭家大院多少熟悉的东西啊，其中也包括了这株白玉兰树。只是都以为它是要死了的，谁知来年春天，它的一半树权上，零零星星地又发出了灿烂的玉兰花。今年春天，它的长势就更好了，衬在蓝天下，蓬蓬勃勃，热火朝天，把那一半的树枝都要压弯了似的。走过杭家破败大院的那些善良的人们，看见了破围墙内挺立着的白玉兰树，就说：quot;瞧，他们杭家的玉兰花，开得真好。quot;

    玉兰树下，原本有一口井，一地名花异草，一副石桌石鼓凳，石桌上用碎瓷镶嵌出一副围棋格子。旁边，是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径，直通书房。现在，除了一株树、一口井之外，什么都没有了。玉兰树下却开辟出一片茶地来，长着一些新栽下的茶苗。方西冷说：quot;这院子怎么种了这些茶，还不知什么时候能摘？再说这一小片的茶，即使能摘，又有几两？还不如种些菜呢，也好抗抗饥荒。quot;

    叶子说：quot;汉儿说这里的地肥，还有一株大树，应了阳崖阴林之说。这些茶苗，都是战前嘉和收了来的茶树的好种籽。说是人家国外茶叶发展得快，就是品种好，我们也自己来试试，培育出新品种来。都打算在龙井买一块地做试验了，没想到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仗就打起来了。汉儿说了要在家里继续干，嘉和也同意了。他这人，你也是知道的，干什么，都痴迷到个顶。别人是干一行怨一行的，他呢，干了茶业，就打算死在茶业上了。别看眼下家破人亡，他自己落得一个在庙门口卖茶的地步。喘过一口气来，他的心，还在茶上呢。quot;

    方西岸瞅了瞅叶子，说：quot;难怪你留得住，我留不住呢。真明白嘉和的，还是你啊。quot;

    叶子一边往井里吊水，一边说：quot;坐一会儿吧，就坐那张倒下的石鼓凳上，我可是真有话要和你说。来，洗洗脸，杭州的春天就是短，太阳一出，一下子就从冬天到了初夏了。quot;眼看着方西冷洗了把脸，精神一些了，叶子才说：quot;怎么，我刚才看你眼皮又肿了，没睡好，还是又哭过了？还是那姓李的又怎么你了？别人这里不好说，你还不能对我说吗？quot;

    方西冷一下子又红了眼圈，抖着嘴角半天才说：quot;都不是……瘾

    叶子自己也用水洗了脸，然后坐到方西岸身边来，说：quot;刚才大家都在商量让你回我们杭家大院住呢。quot;

    方西冷苦笑了一下说：quot;我不是已经回了你们的好意吗，只怕是没有这个福气的了。quot;

    quot;你是不是担心嘉和会有什么想法？那你就把他给看扁了。像你现在那么活着，他嘴上不说，心里才急得要命呢。你先回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回来，也好照顾盼儿，也好脱了那汉奸老婆的名分，毕竟以后的路长着呢。quot;

    方西冷细细地打量着叶子，她的中国式的发髯，中国式的大襟格子外套，中国式的圆口布鞋，还有那一口地地道道的中国杭州方言，说：quot;唉，叶子，我真是怎么看，怎么也看不出你竟然是个日本人。quot;

    quot;怎么你也说我是日本人呢？quot;叶子有些吃不住了，quot;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我是入了中国籍的，我是中国人。以后再那么说，我可是真要生气了。quot;

    quot;看你急的。我是说，你想着我以后的路还长。你自己也不是还长着吗？你也别瞒我了，嘉平的事情我已经听盼儿和我说了。quot;方西岸突然心一酸，眼泪刷地流下来，q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