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ot;你为他才远隔重洋来到中国,可他这个人,兵荒马乱的岁月,自己跑到哪里去不说,还在外面又娶了一房。你说你,唉,你我的命,都有什么差别啊!quot;
叶子没想到,西岸会这样直地把她的隐痛说出来。她没有心理准备,眼泪一下子地涌出来了。但是她不想让方西冷看见,就把自己的整张脸浸到了刚打上来的那桶水中。再抬起来时,就看不清什么是井水,什么是泪水的了。
叶子冷静了一下自己,才说:quot;嫂子,你总是不明白。世界上的人,有各种各样的,你不能说这样的就是不好,那样的就是好。比如我和你,我们就是生来不一样的人。我是那种认了一条路就走到黑的人。你呢,总还想寻着那亮处走。这没错,只是别把那黑出反光来的路看成了亮这就行了。唉,看我们扯哪里去了,还是把话说回来,你就回来和我们一起过吧。等过了这一关,你再做打算也不迟啊。quot;
方西俭用手罩住自己的眼睛,不这样她说不出下面的那段话:quot;我不能回来,叶子,不是我不想回来,是我不能回来。我回来,也拾不起嘉和那颗心了。他这人,不显山露水,和一杯茶一样,细细地天长地久地品着,这才品出真味来。那是什么地方也找不到的真味啊!可惜了我年轻时心太浅,如今要吃回头草,也是不能够的了。想想他这十多年来,一个人过的是什么日子啊,我对不起他,还有什么险再回来呢……quot;方西冷不由得痛哭失声了。
叶子也没想到方西冷会对她说这样的肺腑之言,蹲在她身边,一边给她擦着泪,一边说:quot;你有这番心,还有什么不好去说的呢?你们还有两个孩子呢,从前的缘分还是在的嘛。你不方便,我去给你说就是了。人心都是肉长的嘛,你怎么知道嘉和就不念你这份旧情呢?别难过了,我去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兄弟姐妹一样的情分,我的话,他还是听得进去的。我去说好不好?quot;
方西岸突然拿开了手,张大了一双泪眼,说:quot;叶子你这是怎么啦?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自己还不知道——从小到大,他的这份心就在你身上呀。他这人和嘉平生来就不一样,嘉平是越新的越好,他可是越旧的越念情。你说你是一条道走到黑的,难道他也不是一条道走到黑的吗?你也不想一想,都十多年了,他怎么还不另娶呢?他不就是在等着你吗?quot;
叶子站了起来,一声不响地走到井边去吊水了。吊了一桶,想想,又倒回井中,这么吊了三桶,都倒回井中了,突然松了绳子,一屁股坐在井台上,别过脸去,肩膀抽搐起来。
方西冷这会儿倒是不哭了,说:quot;叶子,我们这是怎么了,比赛谁的眼泪多啊?我不哭了,你也别哭。说真的,我也没有时间和你哭了,我还有要紧事情和你们商量呢。我今日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今生今世最后一趟回杭家大院了。实话跟你说了吧,今天夜里,我就要和基督教会的那几个牧师一起去上海,然后转道去美国了。quot;
这一说可是非同小可,把个叶子惊得一下子就没了眼泪,连忙跑到方西冷身边,问:quot;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护照都办好了吗?盼儿怎么办?quot;
quot;我也是才晓得的。本想求美国方面再拖一拖,或者把盼儿的护照也办了。牧师说了,这一次不走,下一次就难说走不走得了。虽说现在美国还没有和德国方面宣战,但迟早是要打起来的,也难说是不是明天早上就打起来了。只要一交战,再去美国,就比登天还难了。我这次也是沾了教会的光才办成的。美国方面又有我父亲这头的老关系,说是帮我把工作也找了。我是存心想带着盼儿走,可偏偏护照批不下来。她的身体那么不好,如今又是死也不肯用那日本人的药了,我若不能常常地从美国寄回药来,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