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书,只是从笔记本上扯下了一页,大大的字,写了正反两页:
寄草:
知道了你的近况,我没法给你写长信。一是没有时间,二是写不惯。总之告诉你,忘忧他们在禅源寺是很安全的,请放心。我很想念你,但没法来看你,我已经编入前线部队,马上就要动身,先去重庆,再接受具体调配。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每时每刻都可能为国捐躯,不打败日本鬼子,我誓不还乡。寄草,你可以等我,也可以不等我,一切都凭你的心。至于我的想法,不用多说了,黄主席昨日与周副部长登天目山,做诗一首,我抄给你,就作为我的心吧。
反面便是黄绍站的那首《满江红》了——
天目重登,东望尽,之江造这。
依稀是,六桥疏柳,微波西子。
寂寞三潭深夜月,岳坟遥下精忠泪。
忖年来守上负初心,生犹死。
这真的不像是一封常规的情书,但写得很真实,很朴实,是一封好信。杨真没有对这封信作任何评价,他为寄草沏了一杯配配的冻顶乌龙茶。这道茶,未冲泡前茶条索卷皱曲而稍粗长,外观呈深绿色,还带有青蛙皮般的灰白点,冲泡后,茶香芬芳,汤色黄绿。寄草慢慢地吸着茶,眼泪,又慢慢地从眼睛里沁出来了。
杨真关上了门,坐在寄草对面,两只手捧着茶杯,像是说着别人的事情:quot;我要走了。quot;
quot;你知道我要去哪里的。quot;
quot;如果你愿意帮助我,你可以和我同行一段。quot;
quot;保育会要把一批孩子送到内地,懊,也就是重庆去。如果你愿意接受这个任务,你可以掩护我的真实行动,我可以与你同行,一直到成都……quot;
寄草怔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说:quot;我立刻就会保育会——quot;
她已经冲到了门口,才听到杨真说:quot;我们已经和保育会商量过了……"
寄草对所有的人都说,她是为了护送保育会的儿童去大后方,才踏上这条西行之路的。只有同行者杨真真正知道,寄草此行的另一个重大原因。
分手的那天,是个很早很潮的川中的早晨,浓雾把空气搅成了一锅白粥。他们坐在成都一家小茶楼上,杨真的脸放着奇特的光芒,寄草觉得杨真就像是浓雾里时遮时显的一缕阳光。她说:quot;好了,我的同路人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去的路,该你自己走了。quot;她的口气中,有一种故意轻松的做作。
杨真看上去却有些闷闷不乐,他甚至有些生气地说:quot;是啊,一开始就说好的嘛,是假冒的未婚妻嘛。quot;
饶舌的寄草不知道为什么,便觉得自己有些理亏。出发前他们就说好了,同行到成都,然后分道扬镰,一个去重庆,一个去延安。可是,事情就变成了这样,仿佛杨真成了一尊佛,既然送佛,就应该送到西天啊。
杨真很快就恢复了他的快乐而又自信的天性。他认真地盯着寄草的眼睛,用毋庸置疑的口气说:quot;如果你有一天想去那里,只要说我的名字,我会为你担保的。quot;他的手指神秘地朝那个方向指指,寄草知道,quot;那里quot;是什么意思。
仿佛是为了急于要表白自己的心境,同时又急于要划清某一条界线,寄草的两只手搭在胸口,喘着气,发誓一般地说:quot;只要 我找到了罗力,就和他一起上你们那里去。我们一定去!quot;
杨真笑了起来,他的笑容里有一些平时没有的腼腆。他略微有些用力地握了下寄草的手,说:quot;罗力真会听你的吗?我可是在天目山和他交谈过,他不像是个对信仰很感兴趣的人。再说你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