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竟出了一个守林人。有时他回杭州,也不住在家中,只在灵隐寺过夜。杭家人对他的行为也都习惯了,可是以往他总要先到羊坝头报个到,不像这一次,家中人不知,他已先到了灵隐寺。
忘忧说:quot;走,跟我回庙里说去。quot;
他回头要去取扁担,却发现已经在小布朗肩上。小布朗刚回杭州时,忘忧特地来过杭州,所以认得。但得茶对他的出现还是觉得奇怪,在他们眼里,布朗是个游离于杭州的局外人。布朗却很自然地说:quot;你们有没有看到得放?quot;
杭家三人边走边叙,忘忧说:quot;你们俩比赛喊口号,一个响过一个,我都看到了。quot;
布朗笑了,说:quot;我喜欢灵隐寺,砸了它,我就喝不上灵隐寺的好茶了。quot;
忘忧说:quot;我也算是和灵隐寺有缘的。十多年前有一次游灵隐寺,也是逢着一动,让我碰上了。还好那次我正在殿外,就听殿内一声轰隆,那根大梁突然断了,将原来的三尊佛像也砸塌了。灵隐寺这一关就是三年,后来还是东阳人来重修的。那时就有人不愿意做这件事情,说是不愿意搞封建迷信。quot;
quot;这事情我知道,那次也是周总理发的话,这次也是。我看灵隐寺砸不了,得放自辛苦。quot;
得放在石阶下,看着抗家三人都在台阶上,轻声说着,转过庙的墙角而去。一种失落和气愤同时向他袭来,那天夜里嘉和爷爷一盆水向他泼来之后的感觉又冒出来了,他一时就没了情绪,坐到石阶下发愣去了。
忘忧说,现在局势已经那样了,急也急不得,乘着等市府通知的空当,不妨学学赵州和尚,吃茶去吧。忘忧的这个提议,使得茶紧张的心情松弛了下来。他想,也只有忘忧这样的山中人才会有此等闲心呢。
忘忧要请二位品他从天目山中带来的白茶。这茶,往年忘忧也带来过的,数杯而已,但布朗听都没有听说过。忘忧取出的那套茶具却叫得茶看得眼热。但见这套青瓷茶盏呈冰裂纹,铁口赤足,忘忧用净水洗冲之时,自己那茂密而又洁白的眼睫毛就缓慢地颤动起来,真有心安茅屋静,性定菜根香之感。得茶看着忘忧,觉得人家都说他活得可惜,他却觉得他活得自在,便说:quot;这套茶具倒是好,像是宋代哥窑的制法。quot;
quot;到底在行,一眼就识货。quot;忘忧泡上茶来,一边说,quot;正是越儿他们试制成功的样品。你不是也得过一只杯子?你们再尝尝我这茶,今年的白茶另有一番味道,得茶你也没有喝到过的。quot;
这两位就低头看杯中茶,果然奇特,但见这山中野白茶浮在汤中,条条挺立,看上去像是山洞里的石钟乳一般,上下交错,载沉载浮。这汤色也和龙井不一样,橙黄清澈,喝一口,淡远深韵。得茶说,好,果然和往日你送我们喝的感觉不太一样。布朗是头一回喝,只说:quot;太淡太淡,太讲究了。quot;
忘忧点点头说:quot;你说太讲究了,倒也没错。我这次制茶的手法,是专门从福建白毫银针处学的。白茶是个稀罕物,从前都说只有福建有。《大观茶论》里宋徽宗还说过:白茶自为一种,与常茶不同。物以稀为贵,自然就讲究了。从前制作白茶,要先把春日里长出的芽头,待鳞片和鱼叶开展时用手掐下,投人水中洗,说是水芽,然后还要再搞去那鳞片鱼叶,再经过拣选,蒸焙到干,这才算是完了。现在简单一些了,只把那初展的芽叶及时掐了,拣去鱼叶鳞片,只取那肥壮毫多的心芽,称为抽针,再制成茶。我以往的炒制白茶,只是按一般的眉茶手法。今年春上来了一个专到禅源寺拜韦驮的福建云游僧,正逢我要制茶,他就把那一手绝活教给我。真正是不比不知道,这才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