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卷 第三章-1
劝慰他,鼓励他,说那幸好是一个梦而已。噩梦人人都会做,只要醒来看见天上吉祥的太阳,就应该感到庆幸啦。
但是头人什么都不相信,只痴迷于自己的梦,甚至连从寺庙里请来专门占梦的喇嘛的话,他也半信半疑。迦曲寺那个叫扎鲁的喇嘛是个释梦大师,多年来由他负责解释澜沧江峡谷东岸人们的梦。因为人们相信,梦和神灵的启示有关,也和魔鬼的脚步相连。从前曾经有一个带着三个孩子路过峡谷的乞丐,是那种哪里有狗叫声,哪里飘炊烟,就去哪里讨吃的流浪汉。他在乞讨时对人们说,虽然我现在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手拿打狗棍,可是在我的梦里,我穿的是镂金法衣,手持的是金刚法杖,出行有仪仗华盖,住的是看不到屋顶的高堂大屋,吃的是神灵遣下的美食。人们都笑他,说一口糌粑都要从狗嘴里争抢的乞丐,连茶沫子的残味都闻不到的流浪汉,你就继续做你的梦吧。但是扎鲁喇嘛见了这个乞丐竟然纳头就拜,说他必定是大福大贵之人。还把他们父子迎请进自己的僧舍,将他的讨饭碗和打狗棍都扔了,说这些东西怎么配一个富贵之人呢。果然,半年以后,这个乞丐的一个孩子被拉萨一座寺庙寻访灵童的高僧认定为他们的大活佛。从那以后,人们不但敬畏神灵,也敬畏自己的梦。
扎鲁喇嘛被认为是掌握了在梦与现实中来去自如法门的上师,他观人们的梦,就像观自己掌上的纹路一样了如指掌,清晰准确。他说:“梦是生活的另一面,吉兆和凶兆都隐藏在我们的梦里。”
按扎鲁喇嘛的解释,预示着吉兆的梦诸如梦中穿法衣,骑着狮子或神马奔驰,顺利地蹚水过河,驾驭天龙,看见初升的太阳不被云雾遮挡等等;而凶兆的梦则是穿有臭味的衣服,身处暴风雪当中或者身陷沼泽,看见自己身上爬满虫子,和死人一起跳舞喝酒等等。当然了,白玛坚赞头人被箭所伤的梦显然不是一个吉祥的梦,但是扎鲁喇嘛有办法给出另外的解释。
他问头人:“你真的看到了那只鹰了吗?”
头人回答:“就像我看到你一样。我还看见它抓起了一只羊羔哩,连那羊羔乱踢的蹄子都看得清清楚楚。”
喇嘛又问:“它是从雪山上飞下来的吗?或者,它有没有在雪山上盘旋?”
头人想了想,说:“它飞过我的眼前时,一定是刚从雪山上下来的吧?哦呀,哪有不飞越雪山的雄鹰呢?”
扎鲁喇嘛一拍大腿,“哦呀,这是很吉祥的梦啊老爷。鹰飞过的地方,就是你的领地;鹰抓获的羊羔,说明老爷你最近已把巨大的财富收入囊中。我们要恭喜你啦!”
白玛坚赞头人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尊敬的上师,你说的怎么和我父亲的话一样啊。哦呀……”他忽然想起了那梦的后半截,“可是,可是对岸那个射我一箭的家伙……”
“没关系的,”扎鲁喇嘛摇晃着脑袋说:“预示着死亡凶兆的梦不是一个骑马射箭的小伙子,而是一个戴红头巾,穿红衣服、手持红花的男人。你见过他吗?”
头人使劲想了想,说:“没有。”
“或者是梦里出现一个黑色的女人,伸出她黢黑的手,一下就把你的肠子掏出来。”扎鲁喇嘛边说边把自己精瘦的手猛地伸到头人的腹前,吓得头人不自觉地往后一缩,肚子里一阵发紧。“你看到自己被掏出的肠子了吗?”他又补充道。
“没有。”白玛坚赞头人厌恶地说。这个家伙比梦里的阿拉西还要讨厌,他想。念过几天经的人就是喜欢卖弄自己的学问。
扎鲁喇嘛依然陶醉在自己的释梦感觉里,“从老爷梦里前后的因果来看,吉大于凶,阳大于阴,生大于死。老爷这一阵不要往西岸去就是了,那边的阴气重。西岸的射箭手再有神相助,也不可能将一支箭隔岸射过来。”
“可是他确实射过来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