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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人-1
动,倒背着枪在村里走来走去,见人就吹气。一到开饭时间,一家一个人在村西土庙前排队领饭。孬舅便去维持秩序,推推那个拥拥这个:

    “不要挤,不要挤,吃个饭,像抢孝帽子!”

    大家对他比对老孙还害怕,领到瓢里饭,见他都让:

    “孬叔,这儿吃吧!”

    “孬叔,我这先偏了!”

    孬舅吹着气不理人。有时也说:“吃吧吃吧。”

    大锅饭一开始还可以。有干有稀,有汤有水,比各家开小灶吃得还好。各家开小灶舍不得吃,大家一块吃饭,才舍得吃。弄得大家挺满意。

    “这倒不用做饭了!”大家说。

    后来不行了。村里发大水,冲得锅里的汤水越来越稀。那时我姥娘在大伙上当炊事员,说三百多口子人,一顿饭才下七斤豆面,饿得大家不行。姥娘一说起七斤豆面就说:“现在过的可不能算赖!”

    或:“不赖,不赖,就这就不赖!”

    我二姥爷就是这一年给饿死的。二姥爷是条二百多斤重的胖汉。听我姥娘说,他十七岁到十二里外延屯一家地主去扛长工,主家门了一锅小米饭给他吃。二姥爷一气吃了十二海碗。主家拍着他的肩膀说:

    “留下吧,留下吧,能吃就能干!”

    但到了一九六○年,二姥爷挪着浮肿的双腿来到伙上,对我姥娘说:“嫂子,实在受不了啦!现在想扛长工也找不到主儿啊!”

    我姥娘偷偷塞到他手里一蛋子生面,他马上含到嘴里就化了。当天晚上,他吊死在后园子里一棵楝树上。听卸尸首的人讲,身子已经很轻了。一九六○年饿死的人多,吊死的人少,申村就二姥爷一个。

    孬舅托章书记的福,当了治安员,这一年没有饿死。开饭之前,他背着大枪来到伙房,下到锅里乱捞,捞些豆掺吃吃。或者弄些豆面,自己拍成铜钱大的生面饼,放到口袋里,背条大枪在街上走,时不时掏出一个扔到嘴里吃。看到有人眼来眼去,他还生气:

    “拍两个生面小豆饼吃吃,就眼来眼去啦!咱还当这个鸡巴干部干什么!”

    不过孬舅也有一个好处,他吃就是一个人吃,不捎带家属,不让孬妗和一帮孩子吃。孬妗和孩子们饿得不会动,他也不让他们吃。大家反倒说孬舅这人不错:

    “吃吧也就一个人吃,老婆孩子不吃。”

    一次孬舅倒是掏出一个豆面小饼。递给支书老孙吃。老孙胆子小,抓挠着双手说:

    “大家都饿死了,咱们还吃豆面小饼,多不好。”

    孬舅马上将豆面小饼收回去:“你不吃拉倒。你不吃豆面小饼,他就不饿死了?”

    老孙马上说:“那让我吃一个吧。”

    于是孬舅让他吃了一个。据说小路村务员也吃过一个。有次孬舅看我(当时三岁)饿得不行,蹲在南墙跟,头耷拉着像只小瘟鸡似的,还掏出一个让我吃。我永远说孬舅这人不错,大灾大难之年,让我吃过一个豆面小饼。据说孬舅还让别人吃过,让村里的媳妇吃,谁跟他睡觉他让谁吃。大家争着与他睡觉。后来孬舅又不让媳妇吃,让闺女吃,一个豆面小饼一个闺女。但搞不明白的是,他一个也不让孬妗和孩子们吃。孬妗饿得两腿不会走,他也不让她吃。

    这年申村社会秩序不错,没有发生什么案件,没人找老孙和孬舅到村西土庙前断官司。封井不封井,染头不染头,大家都很守规矩。

    后来村里终于停伙。老孙叫小路打锣,集合一干人说:“村里没豆面了,开不了伙了,大家说,怎么办吧!”

    大家想想说:“还能怎么办?开不了伙,咱们就要饭呗!“于是大家四处奔散着要饭。倒是在要饭上,谁去哪村谁去哪村,划分得合理不合理,引起了矛盾。只好由老孙和孬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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