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枭雄-1
的手,结果却是二王将剃刀再往里送了送。
半年之后这帮劫匪躲进了浙西的一座山里。大王对他们三人曾说过—句古话:“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这山是大王的——用他的话说,小隐之处。三王问,“现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大王说,“现在”的意义就是“度过”。有没有进过庙堂,看见过“渡海观音”?就是那个“渡”字,我喜欢渡海观音——二王忽骇声道,观音是娘娘啊!大王心里不由得一惊,但他立刻镇定下来,观音是男女同身,菩萨哪有雌雄?然而,二王的话终究触动了他,他一下子减了说话的兴致。大王想,其实征兆早已经有了,他白天下山回家看老婆,这一着就走得蹊跷。要说,他从来不是儿女情长的人,白天下山时,也并没有回家的打算,可不知怎么,抬腿一绕,进去了。
夜里外面绵绵下着雪。本来就与世隔绝,如今雪又将这僻静的一隅裹起来。他们中的哪一个,想起“坟墓”这个字,他想,他们好像躺在坟墓里。大王已经响起轻柔的鼻鼾,这就是大与小的差异了,当真正的危险来临之际,那些巨型的兽类,全是沉静的,而小兽们则骚动不安。
雪停了,终于有人来接他们出山了!看见来人,他们一点没有惊慌,甚至于,很奇怪地,还流露出一点高兴的表情,似乎是,终于看见人了!终于有人来接他们出山了!大王,二王,三王上一辆中型警车,毛豆则单独上一辆小车。毛豆在这里出现,使前来的上海警方感到十分意外,他们以为他已经丧身于劫匪的手下。
案子破得很简单,先是在苏皖地区侦破一个销车市场;继而查到一辆桑塔纳,虽已改头换面,依然看出是上海地区的出租车;通知上海,正好与上海报案登记的丢失车辆相符;顺藤摸瓜,大王这个人便露出水面。新年前夕,苏,浙,皖,沪几地联手搞一次打击劫车路匪行动,就正式立案并案,着手侦察。也是大王的劫数,他正巧回了一次家,盯着的派出所民警看了个正着,依着安排,没有动手,只是跟到了山脚下,最后由一名山民带路到此。
毛豆坐在车里,忽听满耳的沪语,一时间竟不知他们在说什么。车进上海,已是华灯初上,毛豆只觉着,一片灯海浮起。他将头伸在窗前,贪婪地看这城市的夜景。相隔只一年,他已经认不得它了。
大王,二王,三王的警车紧跟其后,从上车始,大王就一直双目微闭。可是忽然间,他陡地睁开眼睛,双目圆瞪,他来不及出声,就见二王举起铐着的双手,往头顶重重一放,双掌之间夹着一枚长钉。二王身上总是藏着一些民间秘传的暗器。耳边是三王失声的叫喊:我的哥!警察扑了过来。二王最后一句话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大王骤然闭紧双眼,头在窗栅栏上一撞,心里是无限的痛惜,痛惜这兄弟的愚笨——你当是剃头铺子的命案事发,傻兄弟!车拉起了警笛,人与车便都纷纷让它,于是,光的洪流分开道来,挟裹着他们,箭一般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