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昌都至江达
为陕人孙蔚如,非邓君。孙蔚如于一九一三年交卸回陕,曾任陕西议员。陈盖忘之,误作邓君也。“军粮府”者,清雍乾时,迭次对藏用兵,每苦粮 运困难,曾于打箭炉、里塘、巴塘、昌都、拉里、拉萨等处,建设粮台,办理运输。乾嘉以后,遂于各地常设流官,照料差务,称“军粮府”,清末民初,始悉改为 府厅云。
是日夜半接协部通知:番兵退至江达后,其先头一部、约二千余人,在距拉萨七十里之乌斯江固守。又一部约三千人,已退入工布。其统兵堪布,尚在后。令余至江达后,严行戒备云云。余因情势紧张,复催军粮府,务于明日午前将乌拉传齐,以便后日起行。
除夕将近,预购酒肉,遍赏士兵,又备酒食,约各官长早餐。餐毕,清查乌拉犹未至,余甚焦急,亲往军粮府催之。至,则见大厅内数十番人,箕踞坐地上,邓君偕番 官立其前。余知其有事,略一周旋,亦立厅上观之。但见番官手持番佛,向众喃喃语甚久,即以番佛一一置众头上。每至一人,则一问一答。一书记秉笔记之,良久 始毕。众散去。邓君乃邀余人座,笑谓余曰:“顷间人事,君知乎?”余问故。邓君曰:“顷即为乌拉事,因各番目心大军通过,供应太多,牛又疲甚,咸倭不肯 缴。乃商之番官,集各头目而诘之,仍狡辩。番人极信佛,遂令其顶佛盟誓,则不敢匿报矣。今幸誓毕,总其数,犹较原派多二百余匹。亦神道设教意耳。”余甚佩 邓君操术之神,且知番人信佛,视西人之奉耶教尤有过之无不及也。
余自军粮府归,归已不早,即偕营部职员共饮度岁,仿内地吃年饭例也。食甫毕,闻后方枪声甚急。正询问间,复队一传令兵来报:“番兵进袭,于队官已率队前往 矣。”余方集合部队。又据报:“番兵已退,于队官受伤阵亡矣。”余甚讶之。后又捕一番兵至,余细询之,始知即恩达统兵堪布也。堪布自恩达脱逃后,即弃军逃 走,至是始出,欲绕道回藏。昨闻余驻此,急欲来见,殊哨兵误会开枪。余以堪布为统兵要人,不宜纵之去,急遣人召至。又得知于队官闻警率队出,遥见番人,即 散开,乱枪齐发,于犹驱马指挥,马闻枪惊逸,直冲出散兵线;为士兵乱枪误毙,殊可怜也。于学生出身,未经实战,一闻警报,即张惶失措,勿怪尔丰之轻视学生 也。移时,堪布至,余殷勤招待之。并密报至藏。又至后队料理于队官装殓事,至晚方毕,余亦疲极就寝矣。
[校注二十] 于队官名鸿藻,资阳秀才,四川弁目学校毕业,随陈渠珍自三十九族人拉里。藏军官堪布登珠,至边坝回藏,岁暮于拉里,未知川军在此。与其从人数十骑,纵驰直 入。于等新自学校毕业,未经战役,误为敌骑来袭,仓卒备战,秩序混乱,致被后队开枪击毙。已而知来者无敌意,停枪,使番人往来传活,知即恩达引囚为宾之堪 布,堪布知陈在此,亦乐依之,遂入住其营中。世传元旦再擒堪布登珠者或由此故。当是时边军及钟颖等已先趋至江达。拒阻番兵,则又先边军溃走过此。其统兵之 堪布,反于此时奔至,则校注第十六所传登珠再擒释归之说,可信。惟其被擒当在元旦前二日,而非元旦日耳。
次日黎明前即起,赁屋安厝于队官灵榇,复率队致祭毕。即约堪布一同出发,行两日,至凝多塘,为元旦日,荒村野户,无可借宿。支帐露营而已。万里蛮荒,复逢佳节,回首家山,百感丛生。
勉市酒肉约众共饮,亦借酒浇愁耳。翌日诘早出发,午后三时抵江达。有汛官吴保林率塘兵及番官、喇嘛等百余人出迎。江达为西藏巨镇,人口寺庙,约四五百户,百 物咸备,素极繁盛。自藏番出兵,往来蹂躏,市街如洗,极目荒凉。次日,边军亦有三营人开至。余在此一驻兼旬,日与吴保林往还。保林成都人,入藏已二十余年 矣。家有八十余岁老母,犹健在,日思归川,苦无机会,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