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退兵鲁朗及反攻
长裿至鲁朗,颇重射击,日引官长至郊外比射,以定升降。又用川人周春林、张鹏九,鄂人方仲孺三人。周随军入藏,任排长。张随运输队入藏,任书记,亦众所不齿 者。不一月,周升预备营管带,方、张皆擢升善后委员,日夕不离左右,长裿颇倚重之。后波密平定,长裿委张为冬九理事官,委方为彝贡理事官。尤记方任事之 初,寓书遍告朋辈。书中有“弟以武夫而干文事,不啻汗牛充栋”之语,全藏传为笑柄焉。
前敌易帅,多所更张。又值初秋,气候渐寒,余乃令西原随钟颖一同回德摩,请检寒衣。西原初不肯,余许以翌日出发同来,始行。
余回鲁朗后,搜讨申儆,士气大振。波番兵亦严守冬九,不敢越雷池一步。一住经月,赵钦帅始遣彭日升率边军三营,定期由硕板多经春多山,直捣中波密。令我军同 时向冬九攻击前进。长裿奉令因准备粮秣运输,迟四日,始令余率部先进,附格林炮三挺。余整队出发,沿途皆无波番兵。至冬九桥,亦空无一兵。搜索寨内,居民 亦迁徙。余甚诧之。遍搜附近数里,均无人迹。判断边军必已攻入中波密矣。乃急报长裿,请示进止。余是日,即就桥西平原中,刈草莱,张帐幕止宿焉。此地久为 波番兵所据,尸骨遍野,壁垒依然。余下马凭吊,尤恍惚如闻当日奋呼杀贼声也。夜半,时闻臭气,不能成寐。秉烛起而迹之,则不少断肢残骸,掩藏土中,余枕畔 亦得碎骨数块。盖鏖战久,天又炎热,亡尸骸不能收殓,以致血化青磷,尸残原野。睹兹遗骸,不禁恻然。
[校注三十二] 赵 尔丰此时已调署四川总督,行在甘孜,得藏中请会攻电,即饬统领凤山,督新军前营管带彭日升,西军中营管带顾占文,西军左营管带牛运隆凡三营自硕板多进军。 另饬新军后营管带程凤翔自桑昂(科麦)进军。计凡出兵四营,分两道。自硕板多进之彭日升,曾与陈遇,故陈但知此三营也。其时边军精悍无匹,加以久习边事, 入番境,如在康途。加以全波壮丁多已调攻冬九。故边军入波时,如入无人之境,迅速攻下上波密之春多寺、松宗寺、薄宗寺等中心地点。波密头目白马青翁,仓卒 返救,亦被边军攻破。波民皆逃集中波密。故藏军反攻时,下波密已无一兵矣。
次日午后,长裿亲率大军至。信宿即进,留余殿后。余迟一日始出发,过纳衣当噶、八浪登时,旧垒重经,遍检遗骸,日久天热,悉化虫沙。仅在八浪登下山时,寻获 刘队官尸身一具,火化,裹包携之行。余皆残骸满地,碎骨渗沙,无法认识矣。余惟念忠诚正气,亘古常存,固不必辨蒋侯之骨,归穆伯之丧也。因在此停止半日, 督令士兵,聚残骸于一处掩埋之,始行。由八浪登前进,经京中、树枝、央噶三山,皆重岗叠岭,高耸入云,远近众山,一齐俯首。而危崖狭道,陡峻异常。我军穷 三日之力,始能通过。每上下一山,皆须整日赶行。恒登降于深壑绝涧中。山中皆千年古树,大树十围,高数十丈,直矗霄汉,荫蔽不见天日。此道偶有番商往来, 然负重而行,必须六日始能通过。三日宿山上,三日宿谷底。山上无数尺平地可栖止,故番商恒傍大树根,凿穴隐身,以避风雨。久之,穴宽八九尺,深五六尺,人 可挺卧其中矣。然凿穴如此之巨,尤未占全树之半。此真大而无所可用者也。余尝谓材虽栋梁,而生非其地。不遇其人,亦终老穷荒,弃如废材。人之怀瑾抱璞而不 遇者,亦尤是耳。又山中秋高叶落,泉水久浸,遂成积潦;水阴寒而含毒汁,番人饮之,颔下生肉瘤,垂五六寸长。波番无老幼、男女皆有之。下山,地势起伏,行 半日至汤买。薄藏布江横其前,宽十余丈,波涛汹涌,有藤桥通之。大军前进后,已被番人砍断,乃就河岸宿焉。是日,行进甚速。途中渴燥,汗流不止。入河濯巾 洗尘,又觉寒透肌骨,不可支。盖波地山高岸陡,溪小水寒,终岁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