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至柴达木
称达赖班禅之神异,宛然一生佛也。余实一无所知,姑饰词应之。喇嘛尤会淋漓,邀余过饮。余携西 原同往。至一蒙古堡,即其寄宿处也。献奶茶糖饼已,又宰肥羊款余。止之不可。更解去外衣,既而具熟肉面食,味绝美。又出蒜辣一碟,尤生平所嗜,而久未得食 者。一餐之后,果腹充肠。感东道之殷勤,遂忘北来之饥苦矣。
次日,复休息一日,购备面食,并雇骆驼代步。喇嘛又引一丹噶尔厅商人至,亦汉人久商是地者。云:“此君明日将回丹噶尔,可为君等伴侣,不须再觅向导也。”其 人姓周,别号瑶青,年四十许,自言素业商,来青海二十余年矣。前进道路极熟习。余大喜,约明日早餐后起身。翌日早餐时,喇嘛复来送行,馈以蒜辣一包。余称 谢,作别而行。从此行,四十里即入盐淖。地沮洳难行。一望平原旷野,遍生小草,无人烟,无畜牧,无河流。其土壤,视之似甚坚实,踏之则下陷。余当以枪托插 地上,应手而入,深四五寸,水即随之涌出,故行盐淖地,非骆驼则不能行也。
[校注五十五] 按 此所谓盐淖,即柴达木盆地中之沮洳部分。柴达木盆地者青海高原之低凹部,纵横各数百里。地层作锅状,附近水泉,因地层导引,汇集於此区。然无长大河流,而 储面甚广。故不为湖海。仅为淖泽。凡水源皆含矿南,与微量食盐。倘使诸而不泄,则水分逐年蒸发,盐分遂行集积,至成若卤。湖则为咸湖,淖则为盐淖。惟淖之 边缘,新泉涌出之部,始为淡水。又凡咸水,皆不能生长普通植物,故柴达木沮洳地,非惟陷足难行,亦且荒无生物。大道皆依边缘敷设。以其平坦而近淡水也。此 所云柴达木,按所记程站,当是噶尔木(格尔)地方。在沮洳地正南,属於青藏西道路线。陈氏本向玉树,出东道。盖因蒙古喇嘛戒其遇歧路慎铁向东,遂再三西斜 向行。由是入於果纳河谷,出此谷口,遂为噶尔木地方也。此盆地之东南有柴达木河,自东向西流入沮洳区内,附近蒙古包甚多,此盆地指这柴达木,决非即此河 谷。即自此河谷行五日始尽淖地。若自柴达木河谷东向都兰,则一日即尽淖了。通常称此地为噶尔木,柴达木河地方方始云柴达木。陈氏所记称柴达木,似即为柴旦 (柴丹)。
淖中水咸涩舌,含有毒质,不可饮灌。但每行一二日,必有淡水,或出于淖中,或出树旁。亦无泉源,无井穴,视之,与淖中咸水无稍异,非惯行是地之番人,不能知 也。故旅行之人,必以皮革满盛淡水,系骆驼上,随之行。余见同行番人,宰二羊,去肉存皮,缝其破穴,从喉部盛水使满,亦甚便利也,闻商人言:“昔回人大举 入寇青海,马陷淖中,不能驰骋,大败而还。且误饮咸水,而痘疫大作,死之略尽。自后回人亦不敢再犯青海矣。”
行五日过盐淖,皆平原草地,沿途山渐少,路亦纡曲,时见三五蒙古包,散居山麓道旁,当一日宿于小喇嘛寺,寺外蒙古包甚多,俨若村舍。时有陇商多人在此,收买羊皮,番人方操刀解羊,身手轻捷,砉然响然,批隙导窍,约一小时,十余羊尽解矣,此真庖丁之神技也。
是地居民,皆以游牧为生活,居则支幕,衣则毛裘,食则牛羊,行则骡马。逐水草,饮潼酪,水草既尽,又卷帐他去。居无定址,行无旅舍,其贫富即以牛马多少定 之,富者每一帐幕,必有牛羊骡马千余头。贫者亦有百数十头,盖非此不能生活也。一日,途遇番人与家迁徙,驱牛羊骡马数百而至,男女老幼,皆乘骡马行。粮食 衣物,锅帐器皿,则以牛马负之。随人行走,无须驱策。帷时见羊三五游行,随地吃草,驱之则走散,听之则行迟。有妙龄番女数辈,袒手臂,执长鞭,款段随行, 呼喝照料。又百獒犬十余头,高已四尺,狞恶可畏,时前时后,监视出群之羊。故羊亦畏之,然犬至则羊归队行,犬去羊复逸群出,亦羊性贪玩如是也。入盐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