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出路的咖啡馆》 第二章
迪夫要我来邀请你的。”
斯迪夫是牧师的名字。他们的目的或许在于套出我的真话:我如此沉着地拖欠房租,到底是什么缘由。他们或许要以盛情来刺激我的良知。我在壁炉边电视前的一片惬意中会如坐针毡,他们或许要的就是这个。房东一个不缺席,再厚颜的房客也会被提醒:什么是他们和你之间最本质的关系。
“太多谢了。我真的没空,还得赶一篇读书报告。”
我把手在毛巾上左一遍右一遍地擦拭。我尽量把动作弄得很匆忙,尽量把匆忙弄得很真实。我想牧师太太或许听出了我托辞中的真话:别逼我——明天,最迟后天,我一定交房租。
她叹了口气。她看出再逼也逼不出名堂来。
“你太客气了。”她说。
“哪里。”我说。
“还帮我熨衣服,”她说,“我放在地下室里的衣服,你全帮我熨了!”
“我是一顺手就把它们全熨了,”我说,“反正我自己也有两件衣服要熨。”我心里想,她可千万别误会,我绝没有以苦力抵房钱的意思。我究竟有没有这意思呢?
“你很怪,忙得连电视也不看,倒舍得花费两个小时帮我熨衣服。”牧师太太说。
“就是一顺手的事。”我说。那可不止两小时,而是四小时。熨那些衣服,需要一个笨手笨脚、缺乏技术的中国女人拿出整整四小时。而我撒谎眼都不眨:“你知道吗?我喜欢熨衣服,我可以一边熨一边打腹稿。我的教授说我的文章结构不怎么样,所以我必须多花些时间在打腹稿上。”
“是吗?我以为熨衣服这件倒霉的事能把天才变成白痴!反正它让我烦得要疯!”
我非常警惕,她的东拉西扯里随时可能扯出正题来,有关我踏踏实实拖欠房租的正题。
“噢,对了,我想起刚才想跟你说什么——我这脑子!”
你看,来了吧。我抓起抹布卖力地擦着灶台。
“我昨天和斯迪夫想去找你呢!我们正好开车路过你打工的餐馆,想到你万一早下班,可以坐我们的车回来。他们说你请了假。”
“啊,我是请了假。我得到图书馆查资料。”我信口说道。有没有替便衣福茨隐瞒实情的必要呢?不是替他瞒,是怕吓着年轻纯洁的牧师太太。她若知道她家里窝藏着一个正被FBI找别扭的人,说不定她会给吓着。你看她看上去多么安全。那场审讯敲掉我本可以赚到手的二十五块钱。二十五块钱,无论如何都能缩短一点儿我和债务间的距离。
“对了!”她两手一拍,活活一个孩子,“我又差点忘了!今天晚饭前收到一个电话,找你的!”牧师太太轻盈地转身,跑到书房,眨眼间又回到我面前,手里拈一张黄颜色的小纸签。
我接过纸签,见上面是牧师太太孩子气的大头大脑的笔迹:请在晚上十点等电话。我问她此人叫什么名字,难道不留个回电号码?
牧师太太说:“他今天下午五点就开始给你打电话,从五点到六点,一共打了三次电话。我问他姓名,他说你不在就算了,他晚些再打……但我肯定不是戴维斯先生。对了,他说他是你的朋友。
我到芝加哥来近两个月,只有同学、工友、教授、房东,尚没有朋友。我把黄颜色小纸签粘在掌心上,对牧师太太说:“谢谢你。”
“哪里的话。真不想和我们一块儿看电视?”
我抿嘴笑笑,摇摇头。我没钱,廉耻还是有的。一个人光剩了廉耻其余什么也没剩下的时候,你别去理她。你这样厚待她只会让她受洋罪。
房东太太讲述起电视剧的情节来,一个劲儿说:“我可不想露底给你!”其实她不断地露底给我。我很好地招架着她,表示深受吸引,其实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我得设法尽快挣钱。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