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六·梦·枕·貘·沧月
却越来越吝啬。吝啬于付出,吝啬于感动,连他们的睡眠时间也越来越少,做的梦越来越低劣。近一年来,每当我们半夜出来捕猎,遇到的竟然大部分是伶仃的残梦和残酷的噩梦,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的用途。
“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就又要迁移了。”我喃喃地说,望着那群狂欢的人。
“还能去哪里呢?”醍醐冷冷道,“这个世界到处都开始荒芜了。”
我悲哀地叹了口气,沮丧地垂下头不再说话。如今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底下的狂欢接近了尾声,整座城市也开始从骚动中安静下来。
醍醐在一旁,看着我在风中架上夜行镜。
“晚上还戴墨镜?”醍醐冷笑,“装什么酷呢?”
我白了他一眼——他以为我是他么?
醍醐那家伙是个典型的御宅男,可以三天三夜不出门。而我却闲不住,喜欢出来到处逛,偏偏又不能如他那般随时随地改变自己的形貌,三百年来用的都是同一张脸。所以,每次在进入别人的梦境之前,我都很小心地戴上夜行镜遮掩自己的面貌——免得在某一日人海里血拼得兴起时,或者在做某次专访时,忽然会有个人对着我失声尖叫。
——因为,我曾经在他的梦境里无数次大摇大摆地出现过。
镜片后的世界是氤氲而扭曲的,一切像是在蒸气里升腾,缥缈而虚幻。
我从七十七层的高楼顶上掠下,扑向广场旁的十字路口,动作迅捷得如同一头母豹。风灌满我的衣袖,风衣下摆猎猎作响。然而当我落到地上的时候,那群渐渐散去的狂欢者里没有一个人发出惊呼。
他们看不见我。就如我此刻也看不见他们。
我切换了视野的界面,同时也让自己从常人的视线里消失。现在,在我眼里这个城市是空的。所有活人的躯体都被隐藏,而大街上游荡着的、都是苍白而透明的虚无形体——那些在梦境中出门游荡的灵魂。
其实,即便是梦境里,龙城还是热闹非凡的。
大街上人来人往,甚至偶尔还有车驶过,然而却死寂一片。
那些人相互之间并不看上一眼,眼神直直地游荡而过,直奔自己的目标。在交错的刹那,他们的身体对穿而过,无形无迹。
在这里,你可以看到最荒诞的景象。
有人赤裸着从街上飞奔而过,而周围人目不斜视;有人在张开双手做飞鸟状,扑扇着,身体竟真的慢慢腾起;还有人进入银行金库,不停往外搬运着一箱箱的钞票……
事实上,我知道那个裸奔的,是平日里死板严谨的大学某教授;在空中拍打着双臂飞翔的,是天桥下自行车摊里一个沉默的修理工;做着盗金库美梦的人却形形**,有些面色饥馑,有些却脑满肠肥,然而无论贫富,却都对金钱怀着深深的欲望。
原来在这个富裕的城市里,还有如此多的人心怀饥饿。
那些梦中游魂的数量非常多,幸亏形体虚无,倒从不相互推挤。千奇百怪,无所不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看不到的。
我戴上夜行镜,沿着街道飞奔。
夜复一夜,我奔驰于空旷的城市梦境中,在这样光怪陆离的梦境里源源不断地猎取着灵感。在日出之前,我会和醍醐一起返回出租房,拉上窗帘筋疲力尽的睡去。一直到中午才被叫醒,赖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吃完午餐,然后蓬头垢面地坐到电脑前,在午后的斜阳里十指翻飞,将那些离奇的梦记录下来。然后,拿去卖钱。
——是的,你们猜对了,我是一个码字的。
我叫小枕,枕头的枕——当然,那只是醍醐给我取的一个笔名,因为我总是喜欢抱着那只ty的大枕头。而三年前新换的身份证上,我的名字叫做陈海燕——当然,那也是假的,那是我随手拿了一个责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