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者、穷人和外国女郎
往,就此完全放弃了革命的主题,回到作为一个人的具体的感情挫折或辉煌。当然在闻山的口中只有辉煌,而莉莉是他唯一的挫折(如果他愿意承认的话)。闻山急于表明自己是一位情场老手,最后他总结说:“我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交往过?就数德国女人最古板,最不懂生活了。看来这个民族很有问题,只能产生希特勒这样的家伙,据说他是一个阴阳人。德国是一个二尾子国家!”
看来闻山已经乱了方寸,变得完全词不达意了。好在莉莉本性温良,对他的无理并不十分在意。
她不仅原谅了闻山,也看出他如此失态正是因为自己。莉莉心肠一软,安慰对方说:自己对中国人并没有什么偏见,实际上她的现任男朋友就是中国人。她已经有了男朋友,这倒是一个新情况。闻山指责莉莉道:“那你为什么还答应跟我出来?
不是很可笑吗?”莉莉避开他的问题,继续指出:她的男友也写小说,言下之意她并非对中国作家没有兴趣,情形甚至相反。闻山以一个业内人士特有的警惕问:
“是谁?”莉莉报出一个典型的中国姓名,不仅闻山就是我也没有听说过。“无名小卒!”闻山一言以蔽之。莉莉心有不甘,为和我们套近乎,她说出了一个男朋友喜欢的当代作家月可是大大有名,想必我们应该听说过。她说的那人叫贾平凹,我们自然知道。莉莉不禁有些欣喜,没想到闻山嗤之以鼻:“贾平凹?喜欢他的人那不是傻逼吗!”尽管他有理由这么说,但莉莉却是无辜的。闻山抓住一点不放,说:“瞧瞧,他喜欢贾平凹,可见得是什么货色什么档次的人了!”他十分有理由地怜悯起莉莉来,对她说:“哎呀呀,你上当了!”闻山的逻辑是这样的:贾平凹已经是一个如此不堪的作家,喜欢他的人一定十分的低级趣味。莉莉爱上了一个喜欢贾平凹的无名之辈(还不是贾平凹本人)只能证明她有多么的低劣。如此低劣的女人根本就不配得到他的爱,自然也不会欣赏和爱上“我们”了。闻山再次使用了“我们”一词,以强调自身的实力和普遍的义愤。接下来的谈话中他除了攻击贾平凹以及贾平凹的崇拜者再也无话可说。作为贾平凹崇拜者的崇拜者莉莉被贬低到几近于无的地步,不仅不配和“我们”恋爱,也不配和我们谈论文学,甚至不配谈话本身,更别说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一个房间里睡觉了。之所以出现以上的情况,那是不了解真相。莉莉就像是一名隐藏多日的间谍,一朝被揭露出来。“原来如此!”
闻山说,所发生的一切于是乎便得到了圆满而充分的解释。
这以后他便不再理睬莉莉,似乎后者的男朋友、男朋友所崇拜的作家已经玷污了他、伤害了他。闻山抱着委屈而忿懑的心情埋头吃饭,最后他以政府发言人般的语调宣布莉莉为不受欢迎的人,让她即刻离去,回北京。至于他自己,“还要留两天,我和老赵有很多重要的事要谈。”即便是莉莉也没有料到问题会出在一个叫贾平凹的人身上,她甚至都没有读过他的书(男朋友虽然竭力推荐,但由于汉语程度问题并没有开始)虽然她解释了很久,以表自己的悔过之心,闻山仍不打算予以原谅。作为主人,我本不应该完全听从闻山,但考虑到他此刻的心情和我们之间难得的友谊,也只有这样了。莉莉甚至都没有上楼去取她的行李,我殷勤地为其代劳(取包人除此之外我还能为她做些什么呢?虽然如此炎热的天气里上下楼梯我不禁大汗淋漓,但良心上还是深感不安。迫于闻山的淫威我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莉莉没有上楼,甚至饭也只吃了一半,就即时地离去了。闻山端坐不动,我百感交集地将莉莉送出店门。我们步行了三百多米,来到最近的公交汽车站,那一路电车将把莉莉送往机场,她将乘坐最近一趟航班返回北京。我们在汽车站上就此别过,大约此生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我依依不舍地挥动着手臂,对莉莉说:“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