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柏拉图-1
源泉和法宝。倘若没有对费嘉的思念碰到这样可怕的事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因此有时他觉得思念费嘉不过是一种手段,其目的在于建立某种必要的平衡。王舒开始思考他和费嘉爱情的真实性。他对她的爱开始于与多多婚姻的最后阶段。如果没有他与多多婚姻的危机,如果他不是过得那么糟糕和空虚,他会爱上费嘉吗?或者会觉得自己爱上她了吗?脱离所有的这些背景费嘉还是一个值得他爱的姑娘吗?他对她毫无了解,多半是她的长相吸引了他。以往的讲课过程中他不也会觉得自己爱上了班上的某个姑娘吗?只不过那时他知道是一种幻觉,一种维持讲课兴趣的必要的游戏。那时他与多多的关系正常,还没有遇到不可解决的难题。
作为分手的仪式王舒与多多最后一次一块儿吃饭并不在计划之列。他们相约去区政府领取离婚证书,出来后同行了一段路。大事告一段落,两人倍感轻松,正遇上午餐时间,反正都要吃饭,于是他们走进路边的一家国营餐馆。上了二楼,他们在一张餐桌前坐下,店堂里几乎就他们一桌。七八个服务员伺候他们吃喝,更多的时间里他们挤在柜台前说说笑笑,同时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显然这不是密谈交心的环境,好在他们已不再需要私下接触的机会了。
在那张铺着皱巴巴的油腻得看不出何种颜色的塑料桌布的餐桌前多多谈起了她对王舒的不忠。她谈笑自若,表达风趣幽默。令王舒吃惊的并不是导致他们离婚的她与那个男人的关系,即便对那个男人而言多多也毫无忠诚可言。这并不是指在与那男人通奸的半年里她仍与王舒睡觉(那时他们尚未离婚,她与他睡觉是尽做妻子的义务),除王舒与那男人之外多多另有别人。
得知此事后王舒的痛苦是否有所减轻?抑或使他更加痛心不已了?这得看怎么看待问题了。至少此刻,王舒怀揣着离婚证书,并因此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而那人(那个男人)还一直蒙在鼓里。对王舒来说多多已无任何秘密可言,甚至她还表示愿意饭后跟他回去睡午觉—一她不惜在他们之间制造一个针对那男人的秘密。一切全都颠倒过来了。这么可能呢?王舒百思不得其解。
桌子上的空啤酒瓶已经增加到四个。多多面色配红,显得很兴奋,她历数那些王舒认识和不认识的男人,既像是炫耀,又像在引诱对方,同时也出于道德上一吐为快的需要。如果说她是一个不忠的女人(多多自己也这么认为),至少还是诚实的,虽然这诚实来得稍晚了一些。
几只苍蝇在碗盏的边沿上起落,王舒注视着它们绕出的十分复杂的线条,思绪也随之飘曳不定。他一根接着一根地吸着烟,吃得很少。多多咄咄逼人的目光和滔滔不绝的谈话在他的心理上造成了巨大的压力。她重又变得光彩夺目,王舒感到自己渐渐落于下风。的确,他对她并无不忠之举,和她的做为相比他是忠诚的。但在这张狼藉一片的餐桌上忠诚又算得了什么?在这里,此时此地,坦白才是一切,诚实在此有无可比拟的优越地位。相形之下他的所谓忠诚不过是迫不得已、猥琐和原则上无足轻重的。她一直在暗示他这一点。由于他始终保持沉默,面孔裹在面纱似的雾障中,她不得不突人其间尖锐地问道:在他们长达三年的婚姻生活中他是否也有过对她的不忠行为?他回答说没有。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轻蔑地说:“我就知道你没有。”言下之意这完全是因为他的无能造成的,而她对他的无能早已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