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坦梦见了火车
月底的时候才相识。
我一直记得那几天多雨,褥热,我催促着小杉赶快帮我找人修理空调。像往常一样,他一进门就开始数落我。
--这像个女孩子的房间吗?
--我早就不是女孩子了。
--不是女孩子也不能穿成这样见人啊。
--等人来了我就穿好了。你又不属于人。
和小杉贫嘴,他从来都会让我赢。我抓起衣服冲进洗手间,换下睡衣,认真梳洗起来。我十天半个月也不会这样盛装打扮一番,今天是要去表姐的公司,为下个月的生活费寻个着落。照她的话说,每次我去她公司拿钱,都风尘仆仆蓬头垢面,被她的同事误以为我正在逃债途中。
--哎,你别走啊,发票呢,保修卡呢……
--不知道……你看着办吧……
说这话时,我抬起头看了一眼追出门来的小杉,冲他笑一下吧,可怜的家伙从来没有问我要过任何的修理费。我登登登地跑下楼,小杉的大黄色t恤衫像水盆中小漩涡一样迅速消失,还有他模糊的脸,染过的头发。
表姐的公司空无一人,我打通她的手机,电话那头一片喧闹,原来今天公司举行酒会,表姐忘记了几天前答应过我的会面,并要我现在去酒店等她。
我在宴会厅门外的红色软皮椅上坐下来,百无聊赖地看着四围各种茂盛的观赏植物,欠过身去望望楼下大堂里的人来人往,透过虚掩的门粗略地瞥见中产阶级声色犬马的生活。这时门打开了,在那一刻涌出来的,是杂沓而脆弱的人声,浓稠流动的气体,哲子就在这时破开所有的混浊,出现在我面前。他与我隔一个座位坐下,仰面靠在椅背上,把暗紫色的领带松开,深沉地休息。他的穿着无可挑剔,平静的面容过滤掉了来自尘世的恶俗,疲累而舒缓的气质让我在一瞬间就不由地心生怜爱。
哲子的眼睑很长,他睁开眼睛的一刹那,一个世界怦然洞开,写满温情又明澈见底。哲子下意识地坐起身来,浅浅笑一下,说,怎么了?
--我以为你不舒服,过来看看你有没有事。
--哦,我只是休息一下,里面太吵了。
--嗯……你,认识李勤吗?她也在里面,我表姐。
--哦,不认识,我昨天才来到这里,对一切都不熟悉。里面的酒会,是招待我们这些合作商代表的,精心准备的,只是见过太多这样的场面,已经有些厌烦了。
后来,我也如表姐一样失约了,和刚刚认识的哲子一起逃离宾馆,一起小跑着穿过临街的巷道,带他品尝简朴道地的路边茶点,带他在这陌生而友好的城市轻松漫步。哲子的面容舒展开来,我确信他和我有同样的感受,我们的相遇,恰似牛奶遇见咖啡。
(三)
夜行的班车终于抵达终点站沈村,待到乘客全都散去,彭坦仍然停在原地,她被置于一个孤绝的处境里面了。四围黑麻麻的一片,身旁的小巴士这时也熄火了。司机走下来,问她怎么了。
--师傅,你,是沈村人吗?
--嗯,你咋啦?
--我来沈村找一个人,可现在已经这么晚了。
--你要找谁吧,这儿没我不认识的,你只管说。
--万哲,你认识吗?
--嘿,离我家可近了,不过这个点钟在这里已经是小半夜了,你要不当大哥我是坏人,就去我家挤一下。
彭坦于是在第二天早上来到了哲子家的小院,这一天,是彭坦的生日,她按照自己的计划在这一天来到这里,却没有见到哲子。哲子消失后,手机就一直关机,彭坦便无休止地发短信给他,以求他在某个时候开机能够看到。一个星期之后,哲子依然杳无音信,彭坦只好向表姐求助,要她帮助找寻哲子的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