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一种本质
的心灵中有了方正这个简单的概念以来,我就一直认为中文是最美的文字,它富有张力,是一种高钙文字。从来不缺乏蛋白质、葡萄糖、血气与骨勇。中文在迁移、纠合、游牧历史中整合成为世间最优美最具想象力的文字。我无意美化我使用的语言,我只是心平气和地叙述这美的历程。我不是书法家,我的临摹缺乏章法,但是我没有轻视练习的心得和启示。所有大家都是从握笔这个最简单也最显功底的动作开始。我们80年代的那一拨,这个是最后的也是我们那时的启蒙以及做人的开始。正心,康健,这样的临摹我觉得已经超出儒家的迂腐,接近一种勇气,接近一种敢于打破腐朽和糖块拼凑的文字的迷信。每一个方块字都可以敲打出一把呛人的亲切泥土味,能感受到其中血液的温度和古人的胆识与绝唱的余韵袅袅,连绵不绝。我以为这种滋润绝不亚于美语、德语或者葡萄牙语。世界上的语言没有贵贱,汉语文字中残余的或保留的美足够让我们清醒地看到书写的光明。在这样的深夜,我坚信我会有一个可以依靠的着力点,让雨水的精华洗练这些古意横溢的文字,铅华落尽,大义凛然,字正腔圆,掷地有声,充满想象力,溢出青春的健美和历史的古朴以及母语最吸引人的特质。那是文字中绝美的罕见东西。青年的诚信和民间朝野的文明精华。我如此热爱这样一种语言,以致我毫不犹豫选择它作为我大学的专业课。我格外珍惜有认识它深入它的机会。文字与如烈火般的胭脂如今都被焚烧在欲望和流氓的口语里。圣徒与痞子可以毫不知耻地玩弄一种称为精华的文字。
从甲骨随想到氏族会议,中文开始接受原始的打磨,从北方的渭河流域到仰韶文化,它接受并担任了早期的社会交流功能。汉语言就是这样一条母性粗糙深沉的河流。毫无疑问,这是健康的,沐浴阳光中追求高远的阅读者和劳动者用石斧在灵魂的山崖上开凿的一条闪光的历史河流。有时候追寻这样的文字需要逆流而上,需要心和敏感。我作为一个文字的追逐者,一个来自农业家庭的孩子,用盐、牲畜、羊皮筏子、善良与淳朴泅渡在这条光辉的大河里,感到自豪和骄傲。习作以来,我渴望自己是一个身体强健的纤夫,能够用力拉动母语的渔船。少许的收获都让我感到欣慰和踏实。
我一直不肯从心底赞同把中文说成是煽情的工具。我羡慕我的语文老师,他有自己对中文韵律、质感、节奏及内在价值蕴涵的独到理解。
作为农业家庭的孩子,我们对劳动有着最真实的直接的理解和感受。这种感受已经渗透到终年操劳的每一个家庭成员的身体里,它绝对不是纯粹的浪漫,当然也不是自暴自弃的苦役。
我和我所有农业家庭的孩子一样,抱着一种传统的训则像80年代的所有学童一样从懵懂开始学习,无意识地膜拜知识。传统上我们还曾经用它来祈福,写祭文,求雨,互道平安吉祥,甚至结仇,赊账。但是农业家庭最虚弱又最坚实的就是它的本身让我们不用知识说谎。
这是因为那个年代农村的生活交流和互助的现实决定的。在这个范围内,我们实际上是坚持着对语言和言行负责的态度,一种朴素的价值观,现在它被疯狂而无情地消磨、拆借、利用。中学三年历史的学习让我有幸得到机会更深入理解这种文字的暴烈、原则、缺点。
我一直把中文或者由它哺育繁衍的我们那里的方言看成是尊严和农耕理想的理性表达方式,这是做人原则的开始。这是一衣带水的中文,是我们家园情结的核心的萌芽。中文经历了我祖先群居生活时的人工钻木取火的老火浇淬;经历了森林砍伐、野兽的强烈震撼,鸦片烟枪和工业革命以后列强的围攻,变得体格健壮,品格高贵。这不是流行语所暗示的年迈的中文,更不是丑陋的中文。从南稻北粟到刀耕火种,结绳记事,这种语言与我们就已经自觉拥抱在一起反抗贫穷、歧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