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去去
修好quot;要容易,quot;我爱你quot;比quot;我恨你quot;要难以启齿。
有一阵子,《×城晚报》上不再刊出寸草心的专栏,卓必玉猜八成是爸爸江郎才尽写不出来了。奇怪的是专栏停了的同时,爸妈有好久没来电话。卓必玉开始担心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但她是不会主动打电话回去的。她情愿受猜疑担忧地折磨。一个月后爸妈又打来电话,她才松了口气。当然,她回话依旧简短硬冷,也绝不显现半分自己曾有过的担心。
这时,寸草心的专栏又出现在晚报上。这次他写的还是个人生活,题为《留恋》。文章记述的是他与妻子吃海鲜中毒住院、差点丢掉性命的事。虽通篇由戏谑洒脱的趣笔写成,可行文中还是隐约透露出的对老病、孤单、宿命无常的恐慌,平添几分伤感的调子。
卓必玉第一次仔细地审视爸爸这个生命:这是一个深爱舞台的舞蹈演员,可舞者的艺术生命非常短暂,青春正好的时候被名角压着,好容易熬成名角,跳不了几年又该让出位置给年轻人了。不再跳舞后搞行政工作,常常要出入饭局,肥肉噌噌噌地往身上贴,对于一个格外爱美的曾经的舞蹈演员来说,老丑肥胖是最可怕的事。行政工作不容易做,少不了勾心斗角明枪暗箭。为了谋生和养家,前舞蹈演员只得硬着头皮从事自己厌憎的工作,且还得努力干好,这无异于自虐。社会角色不好扮演,家庭角色也难当。二女儿的意外死亡是他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他那么希望大女儿能够成为一名优秀的芭蕾舞演员,可女儿固执而残忍地粉碎了他的梦……他只好寄望于艺术,坚持读书、刻章、练书法、写作,独坐于寂寞荒斋里苦中作乐。
《留恋》的篇末写道:
长到这个岁数,早已看透人生本是苦海,死乃解脱,并不可怕。不怕死,却依旧贪生。只因,我还有一个读大学的女儿。我看着她从怀抱里的婴儿长成亭亭玉立的姑娘,我还想再看着她长大一些,看一个与我有关的生命如何独立成章,成为一个独一无二的平凡的奇迹。真的,我对人世的那一点点贪恋,全是因了这么一个女孩子。
读到这里,卓必玉哭了。这一回,卓必玉不能不给家里打电话了,她不能不主动示好了。她要直接跟她的父母说:对不起。请你们原谅我。我也原谅你们。爸爸,妈妈,你们爱我,我也爱你们。
就这样,卓必玉将她抛掷多年的亲情重又捧回掌心。
亲情的回归,却促使爱情消散。但卓必玉不认为她是为亲情牺牲掉了爱情。她觉得,亲情天然地具有无可匹敌的稳固性,而她和胡笙的爱情还是太脆弱。
(三)
与卓必玉同级同在艺术系的胡笙是学设计的,非常有才气的一个男生。这一对气质绝佳的情侣走在路上非常惹眼,谁见了都会赞说是珠联璧合天生一对。他们的爱情如其他校园爱情一样美丽动人,又因为艺术系学生的才情而多添几分浪漫绚烂。卓必玉曾经无比坚定地认为这将是她这一生唯一的爱情,她一定会嫁给胡笙。
胡笙很早就向卓必玉谈到过他的梦想。他计划在大学毕业后去法国留学,将来还要力争定居在那里。他认为法国是这个世界上最浪漫的国度,最适合艺术家生活、思考以及进行创造活动。胡笙说他要开一辆红色的法拉利跑过香榭丽舍大街,要在埃菲尔铁塔内的餐厅里向卓必玉求婚,要在巴黎圣母院举行婚礼,要抱着他的新娘穿越凯旋门。他还要在卢浮宫举办个人设计展,要让左岸的每一家咖啡馆的墙壁都挂上他的作品……卓必玉微笑地看着她的男朋友诉说那些遥远美丽的梦,暗自决定:他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可是,当卓必玉与父母冰释前嫌以后,当她发现父母已经很老、很需要照顾和陪伴的时候,她改变了主意:父母在,不远游。不行,你不能够跟胡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