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三轮方舟上的爱人
道路上。有时候也会有鱼从河里游进厂里来,我在工厂里曾经抓到过一条一尺来长的鲢鱼,但老牛逼说这不是河里的鱼,是从乡下鱼塘里逃出来的,化工厂附近是不会有鱼的,只有无穷无尽的耗子。老牛逼说,这鱼也吃不得,都是受了污染的东西。我决定不相信他一次,拿回家一烧,烧出一股火油味道,连野猫都不肯吃。
每逢此时,厂里就停产放假。工人都回家去了,干部们则留下那么几个值班。车间外围垒起草包和蛇皮袋,里面放几个水泵,日夜不停地往外抽水。
在这个所有工人的节日里,钳工却得轮流值班,因为水泵在工作,我们得时时监控那些水泵,及时排除故障。那天轮到德卵和老牛逼值班,当然,作为他们的徒弟,我和魏懿歆也得陪着他们。我们坐在钳工班的桌子上打牌,头上是雨水,脚下是臭水。魏懿歆的牌技是我们四个人之中最好的,这人虽然是个结巴,记性却好得出奇,什么牌都能记得住。后来老牛逼建议我们赌钱,对此魏懿歆也表示同意,我当然就更不可能示弱了。结果,开了赌局之后,魏懿歆一路狂输,脸都输青了。照厂里的规矩,赢钱的人做东请客,我们三个都赢了,就凑钱给魏懿歆买冰棍吃。德卵说,他去买冰棍。德卵是一个很勤劳的人,平时干活都抢着干那些又脏又累的,所以他才能当上班组长。他穿着拖鞋出去的时候,老牛逼说:“当心别踩着电线啊,把你电死。”德卵说电闸都拉下来了,没问题的。
德卵回来时,手里捧着几根冰棍,脸色发白,两腿打飘。我们发现他小腿上不知被什么利器划开了,一条半尺多长的口子。正在往外淌血。老牛逼说,必须马上送医务室包扎,但不知道白医生在不在。我们三个抬着德卵,蹬着臭水,来到医务室楼下,看见那扇窗开着,我喊道:“白医生!白医生!”白蓝从那窗口探出脑袋,看见是我,就问:“你又怎么啦?”我很开心地说:“不是我。这次是德卵。”
我们把德卵抬上楼,白蓝只看了一眼,就说送医院吧。这节骨眼上魏懿歆忽然摔倒了,他脸色发白,身上出虚汗,倒下去之前还没忘记对我说了一句:“路小路,我晕血了。”
那天魏懿歆倒在医务室,老牛逼气坏了,用拖鞋在他脸上踩了好几脚。魏懿歆一点反应都没有,连哼哼都没有,我们只好把他架到妇检椅上躺着,没办法,体检床被德卵占了。白蓝对老牛逼这种残暴的行为很不满意。老牛逼说:“这个狗东西,关键时刻一贯装死,难怪他考上大学了。”
白蓝说,魏懿歆问题不大,德卵正好相反,问题很大,一定要送医院急救。她用一卷纱布绑住德卵的小腿。纱布立即被血染红了。白蓝指了指我,问:“路小路,你怎么样?”
“我啊?”
“愣什么愣?赶紧背人啊!’’
我看了看老牛逼,老牛逼说:“别看了,今天停产,起重工都回家休息去了。”
那天我打电话给驾驶班,驾驶班的司机说,别指望了,厂里的车子排气管都进水了,一辆都开不动,唯一没进水的是一辆十吨大卡车。他冷冷地说:“就这辆十吨卡车了,你要想玩的话,你自己把它开走好了。”我对着电话骂,去你妈的。后来我在楼下找到了一辆三轮车,白蓝和德卵都上了车,白蓝把自己的雨衣盖在德卵身上。老牛逼也要上车,我说师傅你要上来的话。这车就该塌了。白蓝对老牛逼说:“你还是在这里照顾魏懿歆吧,把他工作服脱下来透透气就好了。你去医院也是白搭。”
那天我骑着三轮车在街上飞驰,水很深,三轮活像一艘冲锋艇。我对白蓝说:“你坐稳点,我看不清路面,别把你给掀下去了。”
白蓝说:“屁话少说,你要是敢骑慢了,我就把你掀下去。”后来她又说,“你还是小心自己吧,别再把下巴摔破了。”她说这话的时候,我只顾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