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二十六章
国际政治系党总支书记的职务。
如果我们对她的描述做一个新的补充,那么就是,她的身材中等偏瘦小。当你觉得她不胖不瘦时,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身体实际比较干燥,比较轻飘,缺乏重量。她年轻时有过丰满的时候,生了孩子以后还有过稍稍发胖的时候,后来就逐步干瘦起来。这似乎与她同丈夫分室而居不无联系:自从她将失败的丈夫从月光的光明中推到月光之外的黑暗中后,她就逐步变得心绪烦躁,失眠多梦。
现在,面对着轰轰烈烈的革命场面,坐在离首长最近的第一排,她眼前之所以浮现出那无聊的一夜,浮现出丈夫那在隐入黑暗之前跪在月光之中的瘦削裸体,就是因为她怨恨丈夫前不久做的狗头参谋:因为对北清大学造反派批斗黑帮的行动保持了距离,把与工作组对抗的位置让给了呼昌盛,结果,在这一轮政治斗争中她失去了风光。
今天大会召开之前,陈伯达与江青都专门打过电话,询问呼昌盛能否参加大会?北清中学的卢小龙能否参加大会?呼昌盛被关押近二十天,卢小龙绝食十二天,都使他们赢得了重要的政治资本。据说毛泽东还讲过卢小龙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学生领袖,这让她感觉十分不好。现在,她的左手坐着呼昌盛,再过去就是卢小龙,从他们全神贯注的兴奋中,她感到自己失去了什么。她贴出了北清大学第一张大字报,这个老本或许还可以吃下去,然而,自己在文化大革命一开始时的光彩夺目、众星捧月的光荣地位却暗淡了不少。康生从台上望下来的目光对她也没有特别的关注,这也让她感到冷落。
恍恍惚惚中,眼前又浮现出丈夫那天当狗头参谋时用蒲扇拍打两条并在一起的白灿灿的细瘦长腿的样子。那张高颧骨的瘦白脸在眼镜下面生冷发光。眼前又叠映上马胜利那黑壮剽悍的形象,同时也便闻到了右边散发过来的狐臭。一瞬间,她对呼昌盛遇难后拼命向她靠拢的马胜利升起一种又有所依靠、又十分轻蔑的情感。
马胜利坐在武克勤的右边,他更多地处在大革命的亢奋中。今天,终于能坐在跻身于最前列的位置,仰视着这些只能通过报纸得知信息的中央首长,他有一种感恩涕零的激动。
他想起十二三岁时拉着三轮平板车将受伤的父亲送往医院的经历。
那是一个风雪弥漫的日子,他一走一个趔趄,经常几乎滑倒。父亲裹着破棉大衣,在平板车上蜷缩着,晃动着。银白的大雪厚厚地覆盖了街道,鹅毛一般的雪花随着西北风将街道扫荡得行人稀少。两边店铺睁一眼闭一眼地瑟缩着,任何一个小店如果冒出一股煤烟,都让你觉得茫茫世界中有一点稀罕的人烟和暖意。他吃力地把握着三轮车,顶着风朝前走。
他多么渴望有一个暖暖的家、暖暖的火和暖暖的饭桌,那样,他真会跪在雪地里拜谢。那场厚厚的雪不仅淹没了街道,也将房顶厚厚地覆盖了,往前望去,两边店铺的门窗、墙壁只是模模糊糊的两道灰影,在白茫茫的世界中若有若无……想到这里,马胜利真有一种跪拜向主席台、表达赤子之心的激动,自己是用勇敢和发达的体格争到了今天的位置。
他时时感到坐在武克勤左边的呼昌盛和卢小龙,他对他们有着最直接的仇恨。如果现在他获得了打倒世上任何一个人的权利,他首先就要打倒这两个人。看到坐在呼昌盛身边的一股子酸臭小姐气的胡萍,坐在卢小龙身边的卢小慧,他尤其深化了对他们的仇恨。胡萍对呼昌盛忠心耿耿、大胆勇敢的陪衬,让他想到李黛玉胆胆怯怯的若即若离。卢小龙那个美丽而又大方的妹妹,衬托出了卢小龙高干子弟的出身,同时也让他想到自己在栗子胡同一号院内黑洞洞的房子里啃窝头、吃咸菜熬大的身世。他眯着眼盯着眼前,在轰轰烈烈的气氛中,他一眨眼的功夫就在想象中将胡萍和卢小慧予以了彻底的强暴。他把她们一个一个用标枪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