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二十六章
起来,那标枪就是他男人的标志,他让她们鲜血淋淋地跪着向他乞求。
呼昌盛此时没有过多的联想。他像一头被囚禁了几十天的野兽放出了笼子,有一种狂奔进取的冲动。工作组垮台了、撤走了,文化大革命运动的领导权落在学校的师生手里了,如何掌握这个权力,是他现在真正注意的事情。
他让胡萍自始至终记录首长的讲话,这里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成为可以利用的政治资本,他正在迅速思索领导权的组建。自己的右边坐着武克勤,过去曾是亲密战友,今天不用面对面,胳膊挨胳膊,已经感到了相互间的对立。他觉出了这个中年女人的动心思、用计谋的特征,你随时随地都觉得武克勤在谋划什么,你也随时能够感到她有一种挥舞指挥棒、将一群为非作歹的人团结在身边供自己调遣的能力。虽然他和武克勤之间还没有展开正式的冲突,然而,和黑帮的矛盾、和工作组的矛盾似乎都已过去,和武克勤的矛盾却迫在眼前。
他看着主席台上的中央领导,他现在还不能将他们的政治特征做出细致的区别。他只知道陈伯达、江青曾明确指示让他来参加这个会议,他就更留意地观察这两个人,希望得到接近他们的机会。他已经写好了《关于北清大学文化大革命的意见》,抬头写着敬爱的首长陈伯达同志,敬爱的首长江青同志。为这个抬头,他费过很多思量。到底谁的名字在前,谁的名字在后?要处理好。按公开的地位,陈伯达是中央文革小组组长,当然应该排名在前。按江青是毛主席的夫人,地位特殊,似乎也可以写在前面。或者分别给两人写一封同样的信?可是,如果他俩交流情况,似乎更加不妥。最后,就变成敬爱的首长陈伯达同志,敬爱的首长江青同志,每人一个“敬爱的”,这样好一些。
他怀中现在就揣着这封信。夏天的衣服没有太大的口袋,他就把牛皮纸信封放在衬衫里面,背心外面。牛皮纸信封粗糙硬挺,信封角扎得胸脯有些疼,他怀揣着它,像怀揣着自己的前途。他不断保持着系在皮带里的衬衫的宽空,他要使信封不被弯折、揉皱,不被汗水湿濡。每当觉得身上有汗了,他就用手捏住衬衫,兜一兜风,让汗水被吹干。顺着脖子流下来的汗水就用手绢不断擦拭。在和牛皮纸信封磨擦接触的过程中,他觉出自己的胸脯既瘦削又结实。上面薄薄一层紧绷的胸肌,让他意识到自己是一只凶猛的食肉兽。
在被关押的二十来天中,他对通过秘密通道看望和帮助他的胡萍有了越来越深的情感。
在那充满铁锈、机油、煤油味的牢房中,他每天都想着将胡萍搂在怀里的情节。一旦走出牢房,这种想象同星空一起被淡忘了,占据他心头的激动是政治上的战斗。
胡萍是个有点外国味的女孩,头发自然卷曲,皮肤白里透红,眼睛水汪汪的有点流光闪烁,显出一点学生所没有的风流,让你想起三四十年代旧中国电影中的姨太太和小姐。
她现在紧紧跟随着呼昌盛,一种根深蒂固的美女爱英雄的意识完全支配了她,她为自己二十天来的英勇表现而幸福陶醉。当她一页页飞快记录着首长的讲话时,那翻笔记本的感觉,一行一行书写的感觉,都十分令她充实和兴奋。
胡萍的左边坐着卢小龙,当他被从医院直接接到人民大会堂参加大会时,他并没有过分的激动。他不是一个特别爱激动的人,就像他决定贴出反工作组大字报和决定绝食一样,他只是在认真地做事。
因为挨着妹妹,卢小龙飘飘忽忽的脑海中倏忽闪过自己与父亲的对峙:父亲高高大大矗立在面前,他硬挺着生嫩的额头抵抗着父亲的训斥。除此以外,别的意识都显得影影绰绰。包括那只在牢房中陪伴他的小白猫,也像儿童在阳光下吹出的肥皂泡一样,飘过消失了。他一边摘要记录着台上中央首长的讲话,一边也在想一个问题:下一步自己要做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