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五十六章
的小男孩说话时,卢小龙尤其感到这个和蔼的关心也是他应该得到的。67年初在安徽厅接见时,江青破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的情景又带着暖意浮现出来。在招待会进行的过程中,他始终犹豫着是否应该走到江青面前说几句话。及至看到江青与同桌的人说话的表情,似乎有了提前撤退的意思,卢小龙才下了决心。他看了看闹闹嚷嚷的宴会厅,并没有多少人注意他,便端起酒杯,穿过几个桌子来到江青身旁。
江青看到一个人举着酒杯站在一边,或许以为是服务员,便眼也没抬继续和桌上的人说着话。卢小龙端着酒杯在她身边站了好一会儿,直到桌上的其他人开始有些诧异地注意起他来,一个着便装却露着军人气质的年轻男性很冷静地走过来站到卢小龙面前,用手轻轻拨开他,问:“你有什么事?”卢小龙窘促之中脸一下涨热了,他稍有些口吃地说道:“我想给江青同志敬一杯酒。”这位年轻人附身对江青耳语了一句什么,江青这才转过头来。
那一瞬间,她可能没有认出卢小龙,目光中露出了疑惑不解。个子高高的露着军人气质的年轻人便很客气也很负责地说道:“首长现在有事,你先请回吧。”卢小龙觉得自己的脸和脖颈一下被烧热了,看到江青的目光又要转回去,他不得不上前说道:“江青同志,我是卢小龙。”江青这才认出了他,露出高兴的笑容。那位挡驾的年轻男性左右看看,退了半步。卢小龙举杯向江青敬酒,江青端起酒杯和他轻轻碰了一下,问道:“你们都在搞教育革命吧?”
卢小龙只能点头说:“是。”江青把碰过杯的葡萄酒放到嘴边象征性地抿了一下,对卢小龙说:“继续努力,要立新功。”然后便把他放在一边,和一桌人继续谈笑。
卢小龙进退两难地站在那里,他还等着能和江青再说两句话,然而江青再没有转过头来。卢小龙注意到那个挡驾的年轻男性还站在江青身后静静地看着自己,他与那个年轻男性对视了一下,对方将目光略垂下一些,依然堂堂正正地面对着卢小龙。卢小龙又鼓足勇气说了一句:“江青同志,那我走了。”江青在谈笑中匆忙地转过来向他点点头,卢小龙端着酒杯,也端着自己烧烫的脸,趟着宴会厅热闹的空气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这一次,他是真正发誓了:永远不再和江青联系;永远不再给她打电话。在接下来的好几天中,他都被这种屈辱感所笼罩。北清中学已经荒芜一片,绝大多数学生都不再来学校,教室的门窗玻璃几近全部破碎,宿舍楼里也恶臭熏天空空如也,他不甘心在冷冷清清的学校里闲晃,他想到了毛主席讲的“知识分子要和工农相结合”,想到了去白洋淀做一个教育革命的社会调查,红卫兵早已被整个社会所遗弃,他要找到新的光荣。
沈丽觉出他在想什么,在黑暗中抬起头看着他,问:“你在想什么?”卢小龙如实回答:“我刚才想到江青了。”沈丽问:“你想到毛主席了吗?”卢小龙没有说话。两个人在黑暗中沉默着,过了一会儿,卢小龙说:“我想起我父亲了。”沈丽问:“为什么?”卢小龙说:“不知道。”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听见寒风在田野上响亮地呼啸开了,风从铁门上的宽缝中吹进油库,冷冷的空气漩涡从背后的墙上嗖嗖地落下来,像是无数条冰冷的蛇在他们前后左右游过。沈丽说:“真困啊。”卢小龙说:“困了就睡吧。”沈丽说:“我冷。”卢小龙说:“你先起来一下,我把床弄好。”沈丽扑哧一声笑了,说:“哪来的床啊?”卢小龙把草垫拉平铺到地上,把一头稍微卷高一点当枕头,再拉着沈丽一起在草垫上躺下,将那个破棉门帘盖在了身上。门帘的宽度不够,为了尽可能地暖和一点,两人侧身紧紧地抱在一起。沈丽说:“跟着你革命,真够艰苦的。”卢小龙说:“那你还愿意跟着我革命吗?”沈丽说:“我愿意看着你革命。”
两个人这样贴着搂在一起,卢小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