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六十八章
太阳已经当空,白金箔更密集交叠着从空中落下来。父亲看看手表,说道:“是不是该犒劳一下咱们的肚子了?”沈夏笑着说:“好办。”他干脆让沈丽坐到船头,他一个人划动双桨,大幅度地前后摆动着上身,有力地划起船来。沈丽坐在船头,听着船头波浪撞击在小船上发出的空洞而又沉闷的声响,联想到两年多前与卢小龙乘船去崇明岛的情景。那时,长江的浪涛凶猛地撞击着甲板,发出的空洞而又沉闷的声响使你觉出船的重量和甲板的金属质地。沈夏一下一下后仰着身体,船只随着他的划动带来一阵一阵的冲力,这多少让她回想起第一次与卢小龙观看北京的文化大革命,那一天,卢小龙骑车带着她一起到了北清大学,又到了农大附中,最后到了北京航空学院,一路上,卢小龙一下一下蹬着车,也给她带来这种一阵一阵往前冲的感觉。此刻,她在朦胧中将沈夏与卢小龙做了对比。阳光晒着湖水,也蒸腾着每一个人,她似乎能够闻到沈夏身上散发出的暖热的气味,那是一个比卢小龙高大的男人的气味,也是一个比卢小龙文雅的男人的气味。
小船像箭一样笔直地射到岸边,沈夏将船贴岸靠好,然后抓住船头的粗绳,攀着岸边的白石栏杆上了岸。他将绳子系在石栏杆上,说道:“你们在这儿等。”沈丽注意到,这一处正好有树荫,又让她想起一首诗:“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微风从湖心吹来,破碎的波浪涌过来,小船微微颠簸地撞击着石岸,用手摸着粗糙的石头,还能觉出它在被树荫遮住前太阳的暖晒。
一只小小的纸船漂过来,她顺手捞起来。纸船是用一张五颜六色的花纸叠成的,样子十分小巧,抬头看去,不远处划过一条船,上边有一个小男孩在冲她拍手,小孩耐不住日晒,已经脱掉了上衣,穿着小背心,肥胖的胳膊和肩膀、还有那张白胖的圆脸都让沈丽漾出一个和蔼的微笑。她想了想,将小纸船放过去,同时用船桨轻轻拨着水,送小纸船向那儿漂去。小纸船一颠一簸地移动着,那只木船也稳稳地划过来,小男孩终于伸手捞着了小纸船,胜利地将小船举在空中。沈丽冲船上的年轻父母笑了笑,他们也都友好地对她说:“谢谢。”还督促着孩子说了一声:“谢谢阿姨。”沈丽一下觉得有些脸热,她对“阿姨”这个称呼缺乏思想准备,这个称呼在此情此景中给她带来一丝幸福感,也使她非常警惕地想到了自己的年龄。
沈夏抱着一大堆东西跑来了,他从白石栏杆上俯下身,将手中的食品一一递给沈丽,然后抬腿翻过白石栏杆,小心翼翼地下到船上,解开绳子,将船轻轻地荡开了。沈昊说:“太阳有点晒了,咱们就贴着岸边在树荫下行船,来一个水上午餐吧。”沈夏回头看了看那边的十七孔桥,说道:“咱们去桥洞里,那里更凉快。”他从一堆食物中拣出一顶软软的小草帽,递给沈丽说:“这个你戴上。”然后,让沈丽坐到船头,他一个人操起双桨,前后仰俯着身体一下一下用力,将船很快地划起来。船像箭一样射到了十七孔桥,十多个拱形的桥洞下,三三两两地停着躲避太阳的小船,他们也钻进了桥洞,这里一片阴凉,微风从桥洞吹过,带来阵阵爽意。沈夏将船贴桥停好,看了看水流的方向,将船头迎向潮流,然后,将船头的绳子嵌在桥墩的石头缝里,这样,小船就靠着桥洞边停稳了。
沈夏让沈丽坐到自己身边,将买来的食物一一打开,有面包,有香肠,有汽水,还有两个玻璃瓶罐头,一瓶是卤豆腐干,一瓶是油炸凤尾鱼。沈昊皱了皱眉头,笑着说:“这罐头没法开呀。”沈夏得意地说:“没问题。”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串,上边叮叮当当挂满了钥匙、指甲刀和水果刀,他打开折叠的水果刀,将罐头瓶上密封的铁皮盖一点点撬开,撬了大半圈,把刀斜插进去,再一撬,铁盖子就脱落了。沈昊点头赞道:“还是随身带着武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