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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军校里的海伦一头就扎进了我的怀里。
那一夜,我20岁生日的那一夜,我失眠了。长这么大,我头一次为自己不是一个美女而心思辗转彻夜难眠。美丽的女人竟然有着原子弹一般的杀伤力?比任何出众的才华任何美好的品质都来得直接?可书上不是一直都在说,心灵美是最持久最有力量的吗?不是一直说,人不是因为美丽而可爱,而是因为可爱而美丽的吗?
我发现,我上当了,上大当了,上老当了。上了整整20年的大老当。我傻啊!
严重失眠中,我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我穿上军装,套上军用胶鞋,拿上手电筒,下了楼。女宿监每天熄灯号响准时下班。女生宿舍楼前,换上的是两名学员岗哨。在通过了值班员细致的盘问之后,我奔跑在了军校的空无一人的操场上。
天,我才跑了一圈,就望见一个人晃悠悠地门诊部的方向一路走来。走到眼前了,竟是他,胡子拉碴,满面沧桑。我赶紧扶住了高烧中的任天行。
如果任天行那天没有发烧,没有去门诊部输液,担任区队长的他,会加入这场全校瞩目的海伦之战吗?
我希望答案是肯定的,也是否定的。
从我20岁的第一个晚上开始,我有了一个重大的人生决定。我决定,要把自己打造成一名美女!我要在不远的将来,看到任天行他为了我而跟别的男人格斗!
许多年过去了,关于那场海伦之战的胜负,一直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有人说我们系的男生所向披靡旗开得胜,也有人说新闻系的男生心狠手辣摔得我们班男生满地找牙。甚至还有人说,那天其实根本没打起来,擒拿格斗刚摆开架势,就被闻讯赶来的我们的班主任老安给断喝住了。所以有些时候,我禁不住怀疑那是一场在军校生的脑海里虚拟的争斗,是口口相传而又人人希望确实存在的一场大比武。军校生活太过平淡甚至有几分压抑,但狂放的青春不容窒息,冲动起来有时很容易自说自画,给想像插满绕世界飞翔的翅膀。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熄灯前我路过操场的时候,那是个美妙的四月的晚上,春风沉醉,蔷薇花飘香,完全寻不到战争的一点蛛丝马迹。
不久我的怀疑因为当事人的受罚而有些动摇。彭鹏因为当众滋事斗殴背了个严重警告处分。而在处理廖凡的问题上则因发了很大的争议。一派说他集结同学打架,虽然操练的是军校的传统科目但也属不正当活动,理该重罚;一派说一场军事擒拿格斗,也就是一次业余时间的大比武,组织严密程序到位并没有出现任何不良后果,不该承担任何责任。但最后,廖凡行还是得了个通报批评。而正是因为张雪飞一路狼奔豕突赶着报信,才引发了那场为了捍卫美女尊严的大战。因此,脑门被缝了七针的张雪飞倒霉到家,难逃干系,摊上了个班批评。
军校的周末舞会也在那一天完成了使命,残遭封禁后悄然退出了历史舞台。一时间军校的操场和图书馆成了战略要地,后者尤甚。在浩瀚的书的海洋里,经常可以看见数只明里着打捞知识实则收获爱情的成双入对的小帆船,那些交头接耳或传递着小纸条的男生和女生,是军校图书馆一道最平常的风景。但图书馆毕竟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所以如此众多的私秘活动,很是引起了一心在这里攻读学问,而脚下有望延伸出几行马克思脚印的学员们的愤慨。他们抗议说,要么就把图书馆改名鸳鸯楼,要么就把这些鸳鸯们请出去!
校园里没有活动空间,且有限的资源着实令人感到知音难觅。正是十八九岁荷尔蒙流量和流速都哗啦啦的年龄,出操训练整理内务课堂学习晚间点名根本累不住他们,三饱两倒(军校里还有午休)倒是把他们的能量储备得一个个如下山猛虎,可以随时拉出去上战场。要完全毫无杂念安分守己地循规蹈矩,那必须是共产党人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