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鱼刺卡了朱朱的咽喉
阿利返回了学校,而包京生始终都没有消息。
阿利其实已经不是阿利了,因为他身上穿的不再是Lee了,是我们根本不认识的牌子,他看起来好象更加随便,却反而让我们觉得生疏了。他衣服上的洋码就连宋小豆也不懂,有一回她虚了眼,凝视着那些字码,动了动嘴唇,试图要把它们读出来,却一直都没有能成功。她很难得地笑了一下,她说,不是英国货,也不是美国货。阿利,你更阔了啊?
那时候正是课间休息,阿利很矜持地笑了笑,说,密丝宋,我还是阿利啊,真的,密斯宋。
阿利是坐着一辆红色小跑车返校的,后来这辆小跑车就天天都来接送他。如果还没有放学,车就停在河边的树荫下,静静地等候着,就像一个非常有耐心的仆从。跑车的车窗总是关着的,黑黑的,仿佛涂了一层墨水,从里边看出来,全世界一定都是阴黢黢的下雨天,就像老外用灰色的眼珠看世界,全世界都是一片灰蒙蒙。从没有人看到过开车人的相貌,有一回我走过车头时,透过挡风玻璃瞟了一眼,只看见一个戴了大墨镜的人坐在方向盘前。我问阿利,什么意思呢,那么黑,黑手党啊?
阿利耸了耸肩膀,把两手摊开,他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说,阿利,我讨厌你这种动作,还有你这种腔调。
对不起,阿利的脸红了一团,他说,我不是有意的。
噢,是啊,阿利从骨子里讲,似乎真没有什么变化,除了衣服的品牌,还有那辆红色的小跑车。他还是那么慷慨,经常请我们去下馆子,喝咖啡。事先他会掏出一个亮晶晶的小手机,小得就像女人的指甲盖,走到一旁,和谁通通话,声音小得就像特工人员在接头。然后,那车就会在我们分手时出现在他的身边,好象一头海豚静悄悄地游过来。朱朱就说,阿利,弄得这么神乎其神的,不等于是在暴露目标吗?
阿利老气横秋地叹口气,他说,谁都知道防护栏招引小偷,可住楼房的人家,谁不安装防护栏呢?
朱朱笑了,她说阿利,这种格言你说得出来?
阿利说,我妈妈说的。
我从旁边看着阿利,我觉得阿利其实还是阿利。他对我们还是那么友好,他看着我的时候,还是从前那种眼光,怯怯的,柔柔的。但是,他慷慨的方式有了微妙的不同,从前他总是应邀请客,现在他几乎都是主动邀约,而且请谁不请谁,都是他自己说了算,每一次都有一二个人出现变动。我、陶陶、朱朱是不变的,但有好几次都没有叫金贵。他对金贵视而不见,显得故意的冷漠。我提醒过他,如果像从前一样把金贵当朋友,你就要注意金贵的感受。阿利很温和地反问我,我从前是不是太把他当朋友了呢?我何必呢。
我不懂阿利的意思。
但是,只要阿利请客,金贵都是去了的。请不请他,他都去。他跟我说,风子,乡巴佬还顾什么面子呢?本来就没面子,是不是?
我觉得金贵说得很在理。要是换了我,我说不一定也偏去呢。不过,我又不是乡巴佬,天晓得我去不去。也许根本就不屑去吧?他即便真的请了我,我也可能不去啊。陶陶给我讲过一件事情,他小学的时候特别迷恋打乒乓,上课的时候也在悄悄地玩乒乓,他把它顶在指尖上旋转,而且还可以从一根指尖旋转到另一根指尖。老师是一个漂亮的女孩,陶陶说自己打乒乓都是为了她,让她为他骄傲,让她为他脸上放光。可是她并不领情,有一回上课,她走过来把他的乒乓球抓过去,一脚踩得稀巴烂。她说,你显什么洋盘!还把他的红双喜球拍没收了,至今也没有归还他。陶陶说他哭了,哭得从来没有这么委屈过。他对所有安慰他的人说,我今后作了世界冠军,她来给我献花,我也要扭头不看她。陶陶给我讲这件事的时候,我们当然是正在好着呢,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