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好说好怨的。
我呆呆地想着。
彼得伸手在我面前晃了一晃,“你又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说,“这么夜了,明天大家又要上班,多没意思。不上班又不知道如何打发时光,唉。”
“你牢骚也真多。乔,你很寂寞,你怎么可以一个人躲在屋子里,什么人也不见?这是不对的,出来,我们找一大堆年轻人,一起看电影吃饭——”
“我不要去。”
“为什么?”
“无聊。”
他微愠地说:“如果你如此坚持,做人根本就很无聊。”
他生气了。男子的器量就是奇小。
我微笑,看着他不出声。
男人都想女人跟在他们身后走,出尽法宝,然而有本事的男人是不必强求的,像我的比尔纳梵,他根本什么话都不必说,我就听他。
然而彼得是个孩子。他想的也就是孩子想的事情。
我的确是寂寞,即使把我空余的时候挤得满满的,我还是寂寞。
我说:“我疲倦了。”
他苦涩地笑,“因为我的话乏味?对不起,乔,我想讨好你,真的,我实在想讨好你。”他说,“也许是太用力了,故此有点累。”
“对不起,彼得,但是我每一次只可以爱一个人。”
“哈哈,每一次只可以爱一个人,这句话真美妙,我多爱这句话。乔,你真是独一无二的。”
“不要笑我。”我低下头,“不要笑我。”
“我不是笑你。”他叹一口气,“我没有办法讨好你,是我不对。”
“噢,彼得,从前我们说话谈笑,是这么开心,为什么现在变成这样了?一开口不是我得罪你,就是你得罪我,为什么?”我失望地问。
“因为我爱上了你,爱是不潇洒的。”他沉沉地说。
“不要爱我。”
“不要爱你?说是容易。”彼得又振作起来笑了。他们外国孩子大多数有这点好,不爱愁眉苦脸的。
我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谢谢你。”
“谢我什么?”他莫名其妙地问。
“喜欢我,你太关心我了。”
他笑。“这有什么好谢的?千谢万谢,也不该为这个谢我,我要是可以控制自己,才不爱你哪。”
我笑了,学他的口气,“妙!彼得,这句话妙,可以不爱我,才不爱我。”
他看看表,“我想我得走了。”他说。
我点点头,“明天见。”我说。
他在门口吻了我的脸,道别。
我关上门,邻居会怎么想呢?进进出出的都是外国男人,他们会想,这个中国女子倒是够劲。
收到妈妈一封信,她详细地问及我的生活,并且说要差人来看我,她起了疑心,怀疑我一个人不晓得在干什么,刚巧有朋友的儿子在读书,她请他周末来找我,下一个周末,妈妈信里说。
我不理。
周末我有地方可去,才不等这个检察官。
妈妈也真是,我果然在做贼,也不会让她捉到证据,屋子里有什么?谁也没有,只我一个人而已。
虽是这样说,我还是觉得屋子里有纳梵先生烟斗的香味。他在?还是不在?对我来说,他是无处不在的。
我叹一口气,或者是我做错了,我不该跟他在一起。即使是跟外国人在一起,彼得也好,虽然年纪轻没有钱,可是他能正式娶我。
我嘲弄地想:确是太没出息了,巴巴地跑了来做洋人的情妇,妈妈知道可不马上昏过去,可是套彼得的一句话:我可以不爱他,才不爱他。
可是我跟他在一起快乐,用一点点痛苦换那种快乐,我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