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要离婚,我要和赵文恭离婚
她喜欢织毛线。她随身带着一只包,包里永远装着毛线和针,只要有一点点空闲,她就会不断地编织。如果她能大公无私,帮别人编一点也好,可她偏偏不做义务劳动,只给自己人织。比如给白长山织的,不仅仅是毛衣毛裤毛背心,甚至连内裤也是毛线的。两口子就那么点工资,不可能买许多毛线让她织,她就不断地拆又不断地重织。第二个让白长山不能忍受的毛病是喜欢吃葵花子,吃到哪里吐到哪里,尤其是一边织毛线一边吐瓜子皮儿的时候。遇到高兴或者生气了,就将瓜子皮吐到白长山的脸上。她吐瓜子皮可是练出来的真功夫,又远又准。第三件让他不能忍受的事,她喜欢裸着身子在家里走动。她可不管是否当着孩子的面,也不管白天还是黑夜,只要气温适合,她就喜欢寸缕不着。她对白长山说,这难道不称了你的意?你想做那事,随时都可以。这恰恰是白长山第四件不能忍受的事。她想要的时候,白长山立即就得给她,那时,她可能正在揉着晚餐的面条,也可能是白长山刚刚进入梦乡。许多时候,她会要两次甚至是三四次,她的叫声会让邻居觉得这家在杀猪,而他差不多想自杀算了。相反,他如果想要,那得看她的心情。当然,大多数时候,她的心情是非常好的,一个晚上来三次五次,第二天照样精神百倍。
进门后,王玉菊立即进了厨房。没有买菜,只能吃面食了。她拿出面盆,往里面舀了两碗面粉,随即将衣袖挽起,露出两条粉白的胳膊。她拧开水龙头,接了一瓢水倒进盆里,右手扶了盆沿,左手伸进盆中,搅动着,再淋一点水,搅几下,再淋一点。刚才还是散着的面粉,转眼变成了粉团。
白长山走进来,站在她的身后。她将左手抬起来,往后伸出说,把我的袖子弄一弄。过了一会儿,没见他动作,转过头问他:你咋啦?白长山说,我要离婚。她正跷起右手的小指将衣袖往上蹭,没完全听明白他的话,追问了一句:啥?白长山又重复了一句。这次,她听懂了,不太相信地转过头来。你说啥?你没喝酒吧?白长山说没有。王玉菊似乎突然意识到他是很认真在和自己谈这件事,突然加大了音量说:你说啥?再说一遍。白长山说:我要离婚。
王玉菊突然用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卡住手臂,往下捋了一下,将手腕上的白粉捋去一些,又用左手捋了捋右手指上的面,再猛向下摔了摔双手。那架式,确实有些令人恐怖。白长山显然吃了一惊,以为她要动手,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王玉菊在自来水管中洗了一下手,双手十指张开,上下摆动几下甩去手上的水珠,又在面前的围布上蹭了几下,取下围布,揉成一团扔在案板上,转身走出厨房。
白长山在厨房里愣怔了一会儿,转身出门,见王玉菊提着一只帆布包,一面向外走一面拉着包的拉链。从没有拉严的地方可以看出,里面胡乱塞着的是衣服。她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也没有看正在画图画的慕芷和正在吃着手指的慕衿,匆匆拉开门,挺身而出。白长山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嘴张开后没有声音发出来。
白长山一直站在那里,脑袋空空的,似乎被许多莫名其妙的念头充满着,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天完全黑了下来,慕衿呜呜哇哇地哭着,后来就睡着了。慕芷也在哭,远比慕衿哭得有音乐感。白长山全都没有听到,不知是因为他的心灵世界万籁俱寂,还是因为声震寰宇,两个女儿的哭声,在他的耳边完全被忽略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慕芷在黑暗中爬着找到了他,并且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腿,在他耳边大声地说,爸爸,我怕。爸爸,我怕。
从梦游状态中惊醒过来,白长山一把将女儿抱起,向前走了几步,伸手到墙边,抓住了线,往下拉了一下,啪嗒一声,灯没有亮。他把女儿放下来,女儿像是感觉到要被他抛弃一般,疯狂地抱紧了他。他说别怕,爸爸划火柴。
灯点燃了,屋内有了昏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