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去。
沿着窄窄的青石马路,洪望楠边走边观察这个古镇。他看到路两边的店铺不少都关门了,有的贴着封条,一些店铺改了国籍,招展着日本酒屋和料理的旗号,时不时还会有日本女人走过,她们打着花纸伞,木屐在石头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们是安静的、满足的,她们又是无知的,她们既不明白,也不关心她们脚下的土地是否正在遭受着蹂躏,被她们的国家蹂躏着。
从一个十字路口拐进一条小巷,小巷很是幽静,不知从哪里传来棒槌打衣服的声音,声音在小巷里激起回音,更显出小巷的幽静。
洪望楠一边往前走,一边注视着一家家的门牌号,很快便在一家杂院的后院找到了闻辛。
逃亡到笕桥镇的闻辛大工程师,已经不再讲究任何体面,他还没找到固定住所,先在一间临时住处凑合着。现在他们一家四口人加上一个女佣,不分老幼尊卑,统统下榻在一间凌乱不堪的屋子里,只靠帐子维持隐私。
闻太太正在蚊帐里睡懒觉。闻辛先生正在焦虑,正在痛苦。他衣着邋遢,马瘦毛长地坐在床上,用一只脚踢着摇篮,晃悠着婴儿,手里拿着一张报纸在阅读,报纸的大标题为:重庆又遭日机轰炸,陪都一片火海。
闻家女佣端着一碗稀粥从门外进来:“先生吃早饭吧。”
闻辛正沉浸在家国失守的悲哀中,听到这话不耐烦地嚷起来:“吃吃吃,就知道吃!还知道什么?知道这个吗?”他哗啦哗啦抖动着报纸。
女佣吓得直眨眼。闻太太也被闻辛突发的脾气弄醒了,呼地一下坐起来:“干什么?神经病!叫你吃饭也叫错了?”
闻辛把报纸扔到太太脸上:“错了,都错了!看看这个!这世道全错了!睁开眼睛看看吧!两年前南京的总统府没了,退到重庆,现在还有地方可退吗?没有了!重庆也给炸成一片火海!我们国家要彻底亡了!”
躺在摇篮里的婴儿当然无法体会父亲的悲痛,反而被父亲的嗓门吓住了,爆发出一声啼哭,突然又噎住。女佣上来抱他,闻辛推开女佣,自己抱起了孩子,“好了好了,别哭了!”
孩子又恢复了正常呼吸,“哇”地一声继续啼哭。
闻太太愣了片刻,叫起来:“有种你当勇士,去救国救亡去!跟我们妇人孩子藏在这里,天天着急上火,把一肚子邪火往家里人头上撒。前天打了老大,老大怕死你了,躲到你姐姐家,一天都没敢回来,你有本事让日本人怕你去!”
闻辛给太太一个背影,木呆呆地拍着婴儿,脸朝着墙上的一张相框,相框里的大照片是一张合影,一共有十多个人,上面有一行题字:中央飞机制造厂笕桥奠基纪念。他看着最边上的自己,那时的他是多么年轻,多么得意,多么意气风发啊。
闻太太还没发泄够,穿着睡衣,趿拉着拖鞋走过来:“想当大丈夫就走你的路,别到头来说是为了我们娘儿三个留在家里当懦夫的。我们担当不起这个罪责!我也不愿意后半辈子听你埋怨!我们受够你了!好的时候,唉声叹气,不好的时候就是打骂!”
闻辛还是木呆呆地拍着婴儿,身体其他部位却一动不动。
“我们也不劳驾你抱孩子,还说孩子生错了时候!”闻太太冲过去把婴儿往自己手里夺,猛一抬头,看见闻辛脸上泪水纵横,吓了一跳,顿时安静了。
这时虚掩的门被人叩响。闻太太小声提醒丈夫:“大概是你姐姐,快擦把脸!”
门被推开了,逆光站着一手拎包,一手拿着帽子的洪望楠,他冲闻家打招呼:“打扰了。”
闻辛一下子张大了嘴:“你怎么又来了?哦,你看我家的日子太好过,想来凑热闹是吧?”
洪望楠上前一步:“闻先生,我知道你日子难过才来的。我相信,这次我来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