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吹哨的日本曹长来到她面前,用生硬的中文质问现场的人:“你们在干什么?暴乱吗?谁领头暴乱的?”
日本兵用刺刀把工人们分成面对面的两列。
桑霞托着木瓜站起身,对曹长一笑:“没人暴乱啊!就是货物太少,人手太多,一些人抢不到活干……”
王沐天看见桑霞手上的木瓜有一线汁水从木瓜下面开的口子里流出来,顺着她的小臂蜿蜒流淌。曹长指着木瓜,改说日语:“你拿的是什么?”
桑霞也改为不熟练的日语:“热带水果。”
曹长突然把鼻子凑到桑霞手上的木瓜前,闻了一下,又改说生硬的中文了:“很香。”
桑霞说:“也很甜,可惜这个瓜烂了。阿沐,你去拿几个好的招待他们。”王沐天的心突突跳个不停,赶紧蹲下身,紧急辨识着被做了手脚和完好的木瓜。
曹长上下打量着桑霞:“你会讲日语。”
桑霞弯下身,很自然地把木瓜放在筐子,起身微笑:“讲得很差。比你的中文还差。”
曹长走到王沐天正在翻腾的筐子旁边,忽然用脚踢了踢筐子。桑霞赶紧跟过去,眼睛恐惧得像失明了一样,但嘴唇上仍然留着一个得体的浅笑。
王沐天抱着四个木瓜站起来,递给桑霞。桑霞把木瓜递到曹长面前,曹长看看她,又看看王沐天,再看看木瓜,目光谜一般。最后,他轻轻摇了摇头:“我们不允许收中国人的礼物。”突然一转身,向自己的士兵们走去。
突然的脱险让桑霞和王沐天感到放松后的虚弱,王沐天轻轻扶了桑霞一把,又似乎是从桑霞那里借一点力。
日本兵开始驱赶搬运工们,有的士兵蛮横地动手推搡,有的士兵把刺刀刺在搬运工的脊背上。王沐天本能地脱口叫出来:“他们是我们雇的工人!”曹长转过脸,冷冷地盯着他。桑霞偷偷地拉住他。
曹长转向桑霞:“你刚才说,人手太多,我带他们去一个缺人手的地方。”
王沐天想说什么,桑霞的手紧紧拉住他,他感到桑霞的手心全是汗水,他悲哀地说:“他们抓中国人去挖工事,修炮楼,抬大炮,会把他们累死,饿死的!”
桑霞的眼睛同样含着无限悲哀,但现在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如同羔羊一样被押走的中国人。她忽然看到,那个瘦小的少年搬运工走到过浮桥的时候,瞅了个冷子便往回跑,跑上了浮码头……心不禁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两个日本兵追着少年跑回来,一边举起枪瞄准少年。少年跑到浮码头边沿,冲着翻腾的浑浊江水一头扎下去,追到浮码头边的日本兵朝着少年扎下去的水面一阵扫射……
王沐天更加冲动起来,按捺不住地要跑过去。但他的手紧紧被桑霞拉住,回过头,桑霞冲他轻轻摇头,那目光流露出一种深邃和苦痛。他们所做的一切,不正是为了要赶走这些穷凶极恶的日本鬼子么?但是现在他们只有忍耐,他们只希望这忍耐能赶快结束。
所有的筐子都被码放整齐了,小货轮驶出码头,向闪烁着七八点钟阳光的江面驶去……
马上要进入杭州笕桥镇的地界。洪望楠坐在长途汽车上眺望着窗外,看见日本军队正在打谷场上练兵,他眼不见为净,把草礼帽盖在脸上,仰头靠向椅背。
跟随在长途汽车后面的是一辆风尘仆仆的轿车。车内坐着三个人:司机、老唐和小丁,在车上休息了一阵,老唐的元气已经恢复过来,他问司机还要多远,听说还有七八里地老唐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洪望楠不过是一个文弱书生,跑不出他的手掌心的。
长途汽车缓缓进站,洪望楠最后一个下车,他看了一眼路牌,上面的“笕桥镇”几个字已经风雨剥蚀,模糊不清了。他调整了一下手里拎的皮包,向镇子的入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