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说吧老陆,这水到底放还是不放?”吴天亮问谷川区长。
“书记,您也看到了,群众情绪这么大,我真是无能为力啊。”谷川区长姓陆,听见吴天亮问话,苦着脸说。
“我看你根本就没想着解决问题,煽动群众情绪,鼓动闹事,老陆你胆子不小啊。”吴天亮拉下脸来批评。陆区长结巴着,他还没胆子让吴天亮生气,但他真没能力说服外面的群众。正尴尬着,吴天亮开口了,他冲孔祥云和龙山县长说:“先把人带走,其他问题回去再解决。”两位县长面面相觑,极不甘心,但市委书记这样说了,他们也没办法,只能服从。
陆区长倒是松下一口气来。
吴天亮又转向市委秘书长:“路波找到没,等他多长时间了?”市委秘书长结结巴巴说:“站上说他早就出来了,但现场找不到他。”
“打电话给邓家英,让她去找!”吴天亮火了。
这个时候,邓朝露正在四处找路波。水库上到处是人,黑压压一大片。有的在看热闹,有的在等待更大的热闹,更多的,却是在嚷嚷着水。邓朝露步子飞快地穿来穿去,哪也不见路波的影子。她问过几个熟悉的人,都说没看到。后来她看见几个跟洛巴穿戴一致的藏人,想走过去问问他们。那些人站在半山腰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些为水吵得不可开交的汉人们。山腰上不知什么人在唱《五哥放羊》,嗓子还不错,凄凄切切的声音跟山下水库上正发生着的事很不和谐。邓朝露刚到山脚下,就听有人说,路波正跟几个放羊的老汉“挖牛”呢。
“挖牛”邓朝露懂,是一种类似扑克牌的玩法,山里人管一种纸牌叫“牛九”,闲时没事,就靠它打发光阴。邓朝露走过去,见山脚一背风处,几个老汉坐在皮袄上,面前摊开一张羊皮,路波就在中间,手里抱着“牛九”牌,正笑眯眯地计划着怎么让几个老汉输掉。几个老汉一看就是行家里手,根本不服他。有个老汉声音很大地训他:“磨蹭什么,出牌啊陆水文。”
“三老虎!”路波猛叫一声,甩出三张Q来,老汉哈哈一笑,脸上露出得意道:“就知道你舍不得牌,打对老虎我就输了,三牛!”路波懊恼地连叫几声,腾地起身说:“不玩了不玩了,玩不过你们。”
一股子尘腾起,是路波屁股上的土。老汉们不依,刚才赢了牌的叫嚣:“正玩兴头上呢,不能走,人家抢水你慌个啥,去抢好了,反正水迟早要干掉。”
“谁说的?!”邓朝露奔过去,不满地瞪了老汉一眼,一把拽过路波:“找你都找疯了,还有心思玩?”
“找我做什么?”路波明知故问。老汉帮腔道:“这是邓家女子吧,嗯,长大了,长成野丫头了。”
“你才野丫头哩。”邓朝露学着山里人的话,抢白了一句。几个老汉马上笑了,都说:“像,跟她妈一个性子。去吧路水文,忙你的正事去吧。”
路波没吭声,兀自走了,脸上完全是事不关己的模样,让邓朝露纳闷,他怎么这样啊,都闹成这样了,还能打他的牌。
邓朝露追上来,毫不客气地问:“是不是你操纵的?”
路波知道邓朝露问什么,不否定,但也不承认,仍旧走着,走几步停下,瞅了瞅黑压压的人群,像是忽发感慨地说:“当年要不修这水库,就没这事了,世事难料啊。”说完,也不理会邓朝露,一个人往前走了。
邓朝露越发觉得路波不大对劲,不只是样子怪,说的话更怪,傻傻地望着路波背影,一时竟有些恍惚,这人是路波吗?联想到路波近来一连串古怪的行为,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邓朝露脑子里冒出一个疑问,路伯伯到底在玩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