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时地说:“继舟你镇定点,不就丢了一个村姑,你惊慌什么?”又骂邓源森:“这个男人好粗野,他有什么权利教训你?这里的人咋都这么粗野啊——”
粗野的并不是别人,正是楚雅。这是婚后很久秦继舟才明白过来的,可是晚矣。那时候他们已经有了儿子秦雨,在儿子秦雨之前,楚雅不小心还流过一次产。当时龙凤峡水库大坝已经合龙,秦继舟又热情不减地去了南营水库,怀孕的楚雅跟在他后面,谁劝也不回去。他们像一对发了疯的羊,认为只有修水库的地方才有草。其实秦继舟心里明白,楚雅是怕他。那个时候楚雅已经知道邓家英对他是怎么回事了,工地上的人都在风言风语,说他们的邓家英太傻了,人家秦大学怎么会看上她呢?人家是省城来的,又是大学老师,后面还站着有权有势的岳父母,怎么可能对一个乡下妹子动情呢?很快有人反驳,乡下妹子咋了,乡下妹子就不能喜欢别人?马上又有人叹:“能,咋不能呢,可喜欢了又能咋,差点把命搭上,喜欢不起啊。”
是差点把命搭上。
得知秦继舟要跟楚雅结婚,要成为省里来的楚雅的丈夫,邓家英哭了几夜,然后上了香林寺,她要到香林寺当尼姑。没想到寺里不久,害了一场大病,差点就把命丢在那座孤寂的寺院里。要知道,那年的香林寺是没有人的,僧侣们全让破四旧的赶出了庙宇。若不是放羊的老羊倌,怕是……
邓源森怒从心起,差点一把火将寺庙烧掉。
秦继舟的步子终于停在了龙凤峡水库面前。峡还是那个峡,两山对峙,奇峰剑影。北边的龙首山昂着骄傲的不曾屈服的头颅,高高的两个龙柱已不在,当年被他亲手炸掉,当时还无比激动,觉得干了件惊天地泣鬼神的事。龙眼处已是千疮百孔,面目全非,但山的气势还在,这么多年了,它的气势咋就一点不减呢?缓缓转过身来,南边的铁柜山却成了另番景色,满目的绿已不再,茂盛的植被成了残留在记忆中的美丽碎片,永远不再复现。现在的铁柜山,树没了,灌木没了,跟龙首山一样,光秃秃的,除了苍凉,再就是粗鄙。是的,粗鄙。当山失掉灵色失掉水一般的记忆后,除了粗鄙还能剩什么?
一座山在短短几十年间从满目翠绿变得惨不忍睹,除了无休止的砍伐,怕是河成了主要原因。每每看到这山的荒凉,秦继舟就不由得这么去想。有人说当年修水库坏了龙脉,结果一水库的水没养住一座山,愣是把铁柜山的绿给冲没了。秦继舟不信。流域内已有不少山变成这样了,毛藏草原都变得干瘪,变得枯瘦,何况缺雨少水的山。
水啊。秦继舟长叹一声,回过身去,目光怔怔地盯住了库区。
这还能叫水库吗?两山之间,窄闭的峡谷里,一座大坝孤独地立着,奔腾的河已不在,咆哮的水已听不见,眼前呈现的,是洗脚盆就能舀尽的一汪可怜的脏水。两只鸭子疲惫地走在树皮一样干裂的库区里,一只断了尾巴的黄狗迈着散淡而又乏力的步子,不时停下,冲天汪汪上几声。
天没有回声。
风也是静止的,天空晴得没有一丝儿云,整个山谷死一般的寂,压抑的能让人背过气去。
当年的火热场面呢,人山人海那个阵势呢?不是说人能胜天吗,怎么人让天逼成了这个样子?
秦继舟久久地盯着库区,盯着那座大坝。这座大坝对他这一生,有着太多的牵连,太多太多的爱与恨。不只是爱情,绝不是,秦继舟是一个把爱情埋葬了的人,他知道爱情在某个人逃逸到寺庙的那一刻,就已彻底死去,再也不可能复活。他这次来,是想搞明白一个问题,这辈子,是不是真错了,错在哪里。
错在哪里啊——
蓦地,耳边又响起地主五斗的声音:“人算啥,天又算啥,人不过是只虫子,谁都可以踩死你。天是网啊,鹰都冲不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