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落花时节又逢君(No.320 - No.326)
可我还是没抬头。工作室开起来整整一年,我都没有回过学校。
我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这种时候人根本就叫不出来,只觉得耳朵“轰”地一声,我腿一软就靠着墙缓缓滑坐到了地上。
当年他们帮我研究高考志愿,所有的学校都挑在北京,就因为我随便一句“我要去北京”。
可反过来呢?β说大家要在北京聚,自己却被爸妈塞去了英国;我说要和余淮在同一个地方,我们却成了对方生活中的死人。
如果世界上的孩子都把真相说给家长听,会伤了多少大人的心。
静谧的深夜里,大家一边笑一边在宽阔的大马路上滑行。我滑得不好,甚至还没学会转弯和急刹,只会直挺挺地往前飘,即使路上没车我也很害怕。学长过来牵我的手,想要带着我滑,抓到我的手时,被我手心的冷汗震惊了,笑着说:“冰死我了,下不为例啊。”
又一年在忙碌中匆匆过去,转眼又是夏天。
耿耿同学很早就说过的,如果世界真的会末日,那一定不是发生在夏天。
写真的生意开展得不错,我租了一个很大的loft,楼下充当库房,楼上自己住。平均每个月都会有六到七单生意,有婚纱照也有个人摄影,我自己一个人忙不过来,又招了两个摄影助手、一个化妆师和一个客服。相比大影楼,我的工作室的拍摄价格不算高,但是成本低,所以总体来说利润还不错。
有人从不远处跑过来,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回荡。那个人努力把散架了的我搀起来,带着温和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坐在我前面的一对小情侣一直在讲年底世界末日的事,小伙子说玛雅人算历法只算到二○一二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是因为石板上写不下了,女朋友就咯咯笑,特别给男友面子。
她和我爸继QQ空间偷菜之后,又迷上了微信。我大学玩校内网时,就很瞧不上的那些点名游戏和心灵鸡汤故事,我爸妈这种大龄网民们都喜欢得很,这种在朋友圈疯狂刷屏的行为让我颇为嫌弃,只好屏蔽了他们。我爸妈发现我不再在他们转发的东西下面点赞和回复了,就开始用短消息骚扰我。
“您怎么一天到晚老盼着我公司倒闭啊。”
可我并不盼望那一天的到来。
我怎么都回忆不起来,我曾经的爸妈到底去了哪里,现在的他们横看竖看都和广场上跳舞的老头老太没有本质区别,可在我心里,仿佛上一秒钟他们还是中年人,说一不二,雷厉风行,从不问我的意见,更不会给我发这种短信。
这种改变好像就是一瞬间。
是我长大了还是他们变老了?
他一开始没有认出我,面对我汹涌的目光,表情有几秒钟的迷茫。
林帆两个星期前参加高中同学聚会后结伴去踢球,把锁骨摔骨折了,刚刚手术完毕,里面打了两根钢钉。我得去医院把陪了一白天的我爸换回来。反正我的工作是家里蹲,白天可以睡觉,所以往往是我来值夜。
虽然饭盒扣得很严,可每次急刹车的时候,我还是会神经质地查看好多次。这路公交车的路线很绕,几乎是拿自己当旅游巴士在开,活得很有理想。
她的目光追着我,从恶狠狠的仰视缓缓地下滑,变成冷冰冰的俯视。
“你怎么什么都会呀,”女生嗲嗲地轻声说道,“这世界上有你不会的事情吗?”
我在厕所门口等他,一回头就看到一个瘦得两颊凹陷的老婆婆正恶狠狠地在女厕所门口等着我,走廊窗外是门诊处的红十字标志,夜晚时发出的红光打在她的脸上,更衬得眼珠漆黑如无底洞。
我爸走了以后,我去买了一听可乐,自己在长椅上坐了一会儿。
世界末日那天,正好是我二十六岁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