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我明白那些都已是过往云烟,时光也绝不可能倒流。然而,那残留在手中的悔恨却让我至今仍无法停止回想那个夜晚。
驶入山间的付费道路后,绿意更加盎然。晚开的白色山樱夹杂在迎接初夏的嫩叶中,格外引人注目,其他还有许多不知名的淡黄或粉红的花。这个国家似乎有许多这种颜色沉稳的花朵,有哪里的景色与这里相似——一意识到我的思绪乱飘,我立刻强迫自己专心开车。
助手席的千织仍维持同样姿势沉睡。如果没有这女孩,我或许不会再度踏上这片土地。
那时,我曾多次想过一死了之,这么一来,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我,也不会有人发现我。我不需要安慰、不需要同情、不需要鼓励,也小需要斥责,什么都不需要。
就肉体的意义而言,这只是个不会致命的伤势,连住院都不必。只要局部麻醉、缝合伤口、包上绷带,一切就都结束了,但我只是茫然地凝视手上那个由医师做以代替无名指的白手套,无法感觉到那就是我的一部分。得知这些事的双亲不知打过多少次电话,第一次我就告诉他们“不准来”,之后便完全不接电话,而我似乎还会说过“你们来我就去死”之类的话,不对劲的语气令双亲不敢轻举妄动。
此外,警方对老师夫妇说,要将成为孤儿、一句德语都不懂的千织安置在我身边,就某方面而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此他们很快就理解,并接受这个安排。于是千织便暂时与我同住一个房间,但我们完全没交谈过,因为我没说话的心情,千织也不会开口。那时的我完全处于委靡不振的状态,因此,确认千织身分之类的事情全由老师夫妇处理,然而,即使请大使馆代为联络千织在日本的亲属,日本却迟迟没有消息。
遇害的夫妻姓楠本,两人一起在地方市镇经营一间不动产公司,听说营运状况不错,光租金便足以悠闲度日,也才有能力来奥地利观光。不幸的是,这对夫妻的过去完全是团谜,甚至也不清楚他们有没有亲戚、家人,而且生前的风评也很不好,连千织的学校老师都不愿与这件事有所牵扯,也就是说,千织一个人被扔在异国,无人闻问。幸好,几天后,她的护照被发现丢在市区的垃圾桶内,经过程序性的调查后,由大使馆送到我手上。
关于这件事,当地报纸上只有“日本钢琴家拯救自己国家的女孩”这类简单的标题。据说还有记者想采访我,却都被老师拒绝了。当然,这些事都是我过了许久后才得知的。托老师的福,我得以在旧家最角落的房里,慢慢地接受眼前的事实,除了用餐与警察来访问讯外,我几乎没踏出房门一步。然后,能与老师好好谈谈时,已经是一个半月后的事了。
我与老师隔着矮茶几、面对面坐着,他的声音非常沉稳、温柔。但我只是低头不发一语。
“敬辅,我知道我无法理解你的心情,但你应该感到自豪,因为你救了一个或许会被强行夺走的生命。这么伟大的行为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你明白吗?你是那女孩的英雄。”
我根本不想当英雄,我只想当个平凡的钢琴家——我拼命忍着,不让这些话脱口而出。
“当然,你想继续住在这里也没关系,但是你的双亲应该也很担心吧?是不是差不多该停止将自己关在房里的举动了?”老师的语气十分温柔。
老师夫妇两人很担心我,说话的语气与措辞都非常谨慎,似乎还用简单的日文单字要千织好好留意我的一举一动,而千织似乎也了解老师的用意。我这时才发觉,我在这里无法寻短,但要我打消念头走出去,我也办不到,因为外面尽是浸染了我的鲜血的石板路。
“我想做个短暂的旅行。”我受不了地站起来。
老师抬头紧盯终于开口的我,浅色双眸掠过一阵悲伤,随后闭上眼,缓缓摇头。
“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