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在准备驶入第三条付费道路时,千织忽然醒了过来。
“在哪里?到了吗?”
千织常这样忽然醒来,一醒来立刻就与平常没两样,从不会有过睡得迷迷糊糊的情形。
我告诉她现在在哪一条路上,可能还要再一会儿才会到。千织“嗯”了一声,将视线投向窗外。我稍微摇下紧闭的车窗,冷冽的空气立刻窜入车内,或许是因为山势有些高度了,我这才察觉车外只有早春时节似的低温。但千织似乎不觉得冷,还迎向从车窗窜入的冷风,不断发出“呜哇!”的高呼。下午的阳光偏了偏位置,清楚映出山的棱线。
“好漂、亮。”
千织的声音像跳跃似地,应该是睡饱后恢复了精神吧!我不禁安下了心,然后想到,离开付费道路后得先确认一下接着要怎么走,虽然我知道下了付费道路后要往左转,而且也不是没带地图,却还是有些担心,思忖自己将地图放哪儿去了……
“千织,可以帮我打开仪表板储物箱盖吗?”
“啊?”
“仪表板储物箱盖。打开。”
“喔!OK。打开。”黄色袖子动了动,打开了黑色盖子。
我瞄了千织一眼,又问里面有没有绿色信封。千织口中复述着“绿色”、“信封”等单字,弯身觑看储物箱里面。我心想,手伸进去找不就好了,却什么都没说。
“有吗?”
“嗯。”千织的声音比平常还大,拿出绿色信封在我面前摇晃。
总算可以确认现在的位置了。我向千织说了声“thank you”,伸手摸摸她的头以示鼓励,回想起医师曾对我说,如果你认可千织做的事,请尽可能地清楚传达给她,让她了解。
我们这次要去的地方与之前拜访过的老人院或孤儿院有些不同。信封下方印着“国立脑化学研究所医院附属医疗法人长期疗养中心”,真是又长又拗口的名字,在它底下的地址连机构名称的四分之一长度都不到,最下方还有一行用原子笔签上的“岩村真理子”。
关于“岩村真理子”这个人,我知道的只有名字,因为几次与我通电话的是一位姓藤本的男子。当我请教藤本如何前往时,他只是简单说明了一下,还说疗养中心附近没有其他建筑物,很好辨认,但不久后我就收到了这封信,里面有一张以五万分之一比例尺绘成的地图影本,上面以黄色签字笔将如何前往的路线画粗,另外还有一张信封大小的长条形便笺,上面写着“敬候您的光临”,是女子的字迹。
山路平缓、持续地攀升,两侧景色几乎没有变化。天空看起来很近,仿佛将缓缓降落地面。千织看起来十分高兴,却只是静静地眯起眼睛,任冷风吹拂她前额的头发。
“喜欢吗?”
“嗯——”千织稍微拉长了音,心情似乎很好,“漂亮。全——部,都漂亮。”
千织叹息似地连声赞叹,手指在膝盖上轻敲起来。我瞄了一眼她的指法,看来她脑袋里正流泻着舒曼的《儿时情景》。原来如此,这首曲子或许真的与眼前景色很搭,此时我不禁想起某事而苦笑。
《儿时情景》是由十三首乐曲组成的钢琴小品,第七首就是著名的,但她却无法从中断的地方继续弹下去,除非从第一首重新开始。
既然现在千织的脑中弹起了《儿时情景》,那就表示她在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都会乖乖坐好,不用提防她突然大叫而战战兢兢地开车,虽说前后也没有其他车辆,但我真觉得轻松不少。
除了舒曼外,其实还有一些因为唱片制作收录的关系,在播放给她听时却被当成一首曲子,而多数奏鸣曲的乐章反被她看成独立乐曲,因此她很少会完整地弹完一首奏鸣曲。某种程度上,千织似乎会以曲风来区分乐曲,不可思议的是,当几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