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最先发现千织有智能障碍的是母亲。
当我们搭乘德国汉莎航空返抵国门时,足母亲前来接机。回想起机场的那一幕,我仍觉得,母亲的沮丧、失望或许比我多上好几倍。
找到穿白色大衣的母亲后,我只对眼神悲伤的她说了一句:“你来了。”随后便转头看向身后,“这小女孩是楠本千织。”从那时起,千织只要遇到初次见面的人,就会躲到我身后,但当时的我根本无暇注意到这一点。
“我听老师说过了。我开车来的,走吧!”母亲点点头,短短几句话说完便跨步前行。
在来来往往的欢乐人群中,我们的对话就仅仅如此。在抵达家门前,车里也没人开口。后来听母亲说,她就是从那时起察觉千织似乎异于常人。
在家中等我们的,是向公司请假的父亲。他们两人都不知该以何种态度面对我,我们之间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过了第一夜,接下来的几天,别说是问我事件的经过,家里几乎连其他对话都不曾出现,而且他们还过分小心翼翼地锁上了直立钢琴。我有时会想,父亲的早逝或许就是因为那时过度劳心伤神吧!但是我的心灵没有坚强到可以独自承受这些痛苦。
虽然我们亲子的互动恶劣,但千织的事还是必须尽快处理。于是,回国隔天,父亲便一手包办了与外务省的交涉,而第一个清楚告诉我千织有智能障碍的人就是父亲。之后,过了近月余的时间,父亲表示有些话必须与我说清楚,那时千织早已入睡(我们将客房暂时挪给千织当作她的房间)。我们三人第一次在用餐以外的时间面对面坐下。母亲泡好三人份的红茶后便在父亲身边静静坐下,没多久,父亲随即开口。
“是有关千织的智能障碍与楠本夫妻没有亲戚的事。他们夫妻留下的不动产,因为还有不少贷款尚未还清,所以被金融机构拿去扣抵了。千织上的是专门收像她这种孩子的私立学校,校方不但将千织视为烫手山芋,更以学费滞纳等名目,觊觎千织的保险金与补偿金。目前外务省准备将千织送入孤儿院,而且只负责办理手续,希望能由我们这边送千织过去……”父亲说明时,还不层地反复说,那些人简直就像贪婪的土狼。
至此,我才自觉到必须开始认真考虑千织的未来。我想起了那个下雪的晚上,在我膝上不停颤抖的千织,而这也是我第一次能回头正视左手手指被打断的事实。
“我与你母亲商量过了,我们打算领养这个女孩,但我们也明白你的立场,所以,最后的决定权在你,敬辅。”
千织的存在会让我不断想起左手的事,父亲真正想说的是这个吧!
“我也问过了,外务省的人说,最快的方法是成为千织的法定监护人,但对方也说,这孩子日后可拿到的补偿金不会太多。”说毕,父亲以眼神问我,你真的愿意让这可怜的女孩被扔到那些人安排的地方?
别把我当笨蛋——我在心里咒骂,当然不是对父亲,而是向那些莫名其妙的人说的。
“我不会让她去孤儿院,我也要拜托你们,请领养这个女孩。”我故意抱起胳膊,将戴着手套的手暴露在他们眼前,微微地牵起嘴角(我只能这么形容),露出回国后的第一个笑容。
父亲见状也露出微笑,一旁的母亲则低头偷偷拭了一下眼角,但我都佯装没看到,因为这样的故作坚强已是我的极限。
在这之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大概吧!我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不知道确切时间),千织开始练琴,后来因为惊讶于千织的才能与进步神速,我有好一阵子没再想起左手发生的事。因为气愤千织受到的不公平待遇,我开始走出阴霾,也因为教她弹琴,让我找到活下去的动力。
我还活着与千织的存在是两个密不可分的事实,若分开,一切就都不会成立了。我明白这是绝对、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