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新妆漏影浮轻扇
深觉此事须向父亲问个明白,遂往书房而去。
父亲晚饭后通常在书房读书、翻帐薄之类,此时正手执茶盏欲饮,见我进来,笑道:“今日去姑母家中拜寿该累了吧?不回房歇着来这里做什么?”
我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女儿有事请教爹爹。”父亲让我在书桌旁边坐下。仆人沏茶上来退出后,我方才说道:“爹爹可否告知女儿,我家如今与哪些外邦有生意往来?曹先生此去吐蕃,可是只为了通商贸易?女儿本不该问,只是深感好奇,请爹爹勿怪女儿多话。”
我说此话之时,己在暗中留意父亲的神色,只觉他眉头轻皱了一下随即回复常态,若非我有意观察,决难看出半分变化。父亲镇静地微笑对答道:“如今四夷与中国通者甚众,突厥、回纥、吐蕃、东夷、南蛮、西戎、北狄,莫不有尚衣记之绸缎货品。曹先生此去,过安西转西域道,南渡河中、乌浒水进入波斯:再由波斯湾沿海岸而行,回至吐蕃。只是为了探察是否有新的水路可通,自然是为了贸易。”
我接着问:“爹爹看女儿今日这身衣裙可好看么?这百花繁枝的暗纹衣料是出自何处?今日连姑母都夸了。”
父亲不假思索地答道:“这是海外的暗纹工艺,价格虽贵,市面上却也多见,改日让你母亲送她几匹。”
我心中虽然疑惑,却也无计可施,只得说道:“爹爹每日为生计操劳,女儿亦不能相助,愿爹爹珍重自身,便是女儿之福!时候不早,也请爹爹早些歇息。女儿这便回去了。”
父亲颔首道:“你今日想是累了,回闺房早些歇息,切莫胡思乱想。曹先生去后虽如失股肱,家中之事为父还操持得过来,无需担忧。”
回到凌波水阁,蕊欣早已歇下,我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今日太子之语,分明意有所指,而父亲在我面前却不肯透露半分。太子似乎没有必要骗我,而父亲多年经营绸缎生意,又怎会说错?孰是孰非?再想到路维扬表兄的取笑之言,拿起那块金牌看看,越发是辗转难眠,索性披衣起床,去看曹先生的手卷。
翻到棋谱一节,卷中写道,“博弈之道,贵乎谨严……法日:宁输数子,勿失一先。有先而后,有后而先。击左则视右,攻后则瞻前……与其恋子以求生,不若弃子而取势,与其无事而强行,不若因之而自补。”
读至此,我不由得掩卷而叹。我真是不懂,是棋局若人生,还是人生若棋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难道我如今竟也成了局中之人,分不清是非黑白了么?
夜凉如水,蕊欣将一件外衣披在我身上:“夜已深了,日间不累么,还不去歇息?”她瞧见我手中金牌,问道:“可是在为这块金牌伤神?”
我本想说不是,却又想到所有的思虑的确因太子而起,点了点头。
她轻叹道:“你可知道今日刑部侍郎夫人告诉母亲,要提前迎娶大姐过门?只怕我们姐妹聚日已无多了。”
我微觉惊讶,道:“母亲如何说?”
她道:“还能如何说?已经许过人家,自然是他们家的人了,况且迟早总要分别,母亲自然是应允的。”顿了一顿,她说道:“茉儿,姐姐提醒你,切莫如我一般,错爱于人,终究苦的是自己。”
我轻笑道:“姐姐教训,妹妹谨记。不过眼下是姐姐多虑了。”
她目光掠过我的面容,半晌方轻轻地道:“但愿如此。”
不知不觉一个多月过去,已是三月暮春时节。
刑部田侍郎府己将聘礼正式送了过来,议定芳逸于归之期定在六月初六。家中早将芳逸的嫁妆准备起来,因是家中这些年来首次大办喜事,芳逸又是长女出嫁,父亲母亲的重视程度自不待言,所置办衣物、首饰等,无不华丽丰厚。芳逸眼见家中诸人为她忙碌,甚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