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正义
给大家读,就是想恢复那样的传统。这种做法很快就赢得了很大的市场认同,然后网络也发现了它,而且声音很强。从这个角度来说,的确是有一种时评热。
梁:你是怎样开始想到要写时事评论的呢?我记得你以前是写诗的吧?
长︰写诗,也写过小说。最早的时候我没有特别想做时事评论,只是自然想发一些议论。于是92年我就在《成都商报》开了一个专栏,是杂文性质的时事评论。当时可能还是一个文人的那种心态吧。到了《南方周末》之后,我做探访报道,就没有再写了。2003年,到了《南方都市报》才开始每周固定在专栏写现在的时评。
梁:大陆最近有时事评论作者群的出现,对知识分子来说,这是一种新的知识分子定位吗?既不是文人杂文,也不是学者研究,是一种新型的模式。
长︰起码是在恢复正常的舆论,因为过去的社论和评论被官方垄断了。但大家一直没有意识到一个事情,就是我们的官方在发评论的时候一直持续使用笔名,而且这个笔名还是虚的,可能是个写作班子。而现在网络和报纸的时事评论员那发言者的身份就更被突显了。譬如说「长平」是个笔名,但是它已经代表了一个大家清楚的真实个人。写久了,读者和你自己都会要求一旦某些事情发生了,是不是应该去评说一番。这种延续性跟那些一般在报上写杂文的有一个直接的区别。
梁:要对当下的一些事情发言是一种责任感。那你觉得在中国写时事评论的作用是甚么呢?
长︰这个问题的确是常常被人讨论。在我看来,写东西出来就是一个意义,我不是那么功利的想去看到它的社会效果。如果一个评论可以帮助弱者、带来一些改变,这当然是很有价值的事。但我从来不追求这些,我觉得把话说出来本身就是一种意义。因为能说话,在中国就很重要了。如果过份去追求它的功能效果,可能会产生不好的心态。以前的《南方周末》会强调它的社会功能,当年如果你报道了一件事情,它真的很容易就解决了。所以现在老有人说舆论干预司法。其实在中国,舆论不是干预了司法,而是干预了领导。当领导看了报道就觉得某事很重要,然后也许就会干预司法。所以每当我的报道起到作用,我都看到这样一种社会现实;对于这种现实,我是感到悲哀的。我并不完全像一些记者能够那么高兴地说我帮助了一个人。因此我在《南方周末》时特别强调做记者的「报道」就可以了。我们的上一辈不是受新闻专业主义的影响,而是受到两个传统的影响,一个是中国文人正义良心的传统;另一个还是所谓的宣传,他们还是接受那一套。现在内地还有很多记者是这么想,我帮你报道一件事情,给你承诺会去帮手解决。于是记者在报道以外就有很多工作,这样的工作有时候确实是很好的,例如去找一个官员,说我都把事情报道了,你非帮我把这个事情解决不可。
梁:新闻记者都变成了社会工作者。
长︰对,而且它也成了权力系统的一个部分。这种记者在那个权力系统也占了一个很大的位置,所以这个官员和他之间也有一种公务关系。我则追求一种更独立的关系。如果这个社会正常,可能会有另外的社会功能组织去解决我们报道评论的事。
梁:还有一些时事评论者追求的是做策士,给国家建议,希望写的东西影响上头领导,带来改变。
长︰你说得很对,我也很清楚策士确实是中国的一种传统,能够替政府出谋献策,解决问题,也有很好的作用。但是做策士有一种危险,就是你始终站在政府的那一边去考虑问题,容易失去自己独立的判断能力。有人看了我的文章会觉得我只是在讲道理,其实我只想把事情讲清楚,这才是我最大的功用。至于这个道理会怎样……有时候我也会写一些建议,但我写的时候绝对不是在跟你献策